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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了,血忽然流淌不息,眨眼便流满了整张书桌。

夏樵转头一看,他哥和谢老板一前一后早已出了门。屋里只有他跟两只“鬼”大眼瞪小眼,他连尖叫都顾不上,撒腿就跑。

结果沈曼怡和李先生踏马的跑得比他还快。

闻时站在走廊中间拽了一下傀线,拽完才想起来多扯了一根——

沈曼怡和李先生本这两只傀本就轻飘,瞬间出现在他面前。至于第三只……

第三只从后面撞过来,轻扶了一下他的肩才站定步子,哭笑不得地问了一句:“你拽这么干脆,是不是忘了线上还拴着一个人呢?”

是……

但闻时会承认吗?

不可能。

他矢口否认,沉声说:“有事。”

谢问点了点头,松开手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什么事离远三五步就说不了,我听听看。”

“……”

闻时编不出,索性放弃。他转头冲李先生说:“到处乱找浪费时间,所以……”

他挑了一下系着李先生的那根傀线,垂眸说:“得罪了。”

说完,闻时一手勾着傀线,一手抓着李先生的肩膀,推着他朝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各走了一步。

李先生满脸茫然,闻时让他怎么转就怎么转,唯独朝东向的时候迟疑了一下。仿佛对那个方向有些抗拒。

他想后退,退路却被闻时挡了。

对方反其道而行,把他朝他最怕的方向推了一步,低声说:“继续走,别停。”

夏樵追过来的时候,就见他哥一路走,一路根据李先生的反应调整方向。跟他开着导航app,边转箭头边往前探路一模一样。

“这也可以???”

夏樵服得不行,乖乖跟在闻时和谢问身后,一路走一路四处看,从天花板到地毯缝,甚至玻璃墙都没放过。

“用不着哪里都看。”谢问淡声提醒。

夏樵悄声问:“那应该看哪?”

“有横梁的、能系绳子的、有水的地方。”闻时头也不回地应了一句。他目标明确,视线从来没有落下来,所以扫看得很快。

“浴室、屋檐、靠近窗户的房梁,或者——”他说到一半,忽然刹住步子消了声。

“怎么了?”夏樵问。

但他下一秒就意识到了他哥停住的原因,因为李先生在靠近后院门的时候,忽然瑟缩了一下,疯了一般想要后退。

还是闻时眼疾手快绕了一道线,才及时稳住他。

后院?

闻时蹙起了眉。

他果断打开门,开了后院的廊灯。

刚踏进去,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枯焦味。整个院子都是花,正如沈曼怡所说,有一大片鹅黄色簇拥着秋千架,那些花像竖直的兔耳,也像拉长的蝴蝶结。

闻时忽然毫无来由地想起,松云山脚曾经也有一大片这种花,白色的,干净得像山顶的雪,又比雪要活泼灵动一些。

来。

“兔耳朵!”沈曼怡叫了一声,想扑过去。她太久没见过这片后花园了,但她刚迈进去一只脚,又猛地缩回来,就像被烫了似的。

然后她就蹲在门边,不出声了。

这片花园颜色鲜艳丰盛,却莫名透着一股死气。

院里明明有风拂过,秋千轻轻晃动着,但那些鹅黄色的花和长藤蔓草却一动不动,连轻颤都没有。

闻时扫视了一圈,整个院子除了秋千和葡萄架,没有一处比人高的地方。即便是秋千,想要把李先生吊上去,也找不到什么着力点。

但李先生已经怕得不行了。

他手足无措,不知该先捂脖子还是先挡眼睛,在后院一角抱头鼠窜。

闻时朝前走一步,他就更慌一些。

焦躁不安中,那种吱呀吱呀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在死寂的夜幕中回荡,就像麻绳绕在并不结实的木杆上,坠着重物,左右摆着。

李先生蜷缩在墙边,又仰脸看起了头顶,仿佛在看一根不存在的吊绳。

谢问就站在旁边,垂眸看了李先生一会儿,也抬起了头。闻时以为他知道了什么,朝他瞥扫了一眼,却发现他在看月亮。

天边有一轮圆月,边缘线并不清晰,月光蒙了一层雾,跟后院一动不动的花一样死气沉沉,像画技拙劣的匠人添补上去的,又像一个豁然的洞。

闻时盯着那个“洞”看了几秒,忽然变了脸色。

他想到了一个地方。

有木杆,可以系麻绳,不用很高的个子也不用太多着力点,很容易就可以把人吊死——

“是水井。”

他说着,大步穿过后院。在秋千架不远处找到了一口井。

这井荒了很久,原本架在井上的横杆断了,侧倒在地,井口还镇着一块石板。它被横倒丛生的杂草掩盖着,不注意根本看不出来。

闻时半跪下来,伸手掀开石板,一股浓郁的腐味扑面而来。

夏樵落后谢问半步,匆匆赶过来,当场被这味道熏了一跟头,一屁股坐在了井边。他屏住呼吸探头一看,血色全无——

这口井并没有干枯,还积留着一洼水,那个瘦小的教书先生就在那洼水里。

他坐在井底,脖子上是烂掉的麻绳,被泡得浮肿发白的脸已经没了原样,朝上仰着。头发飘在水里,像浮生的水草,跟井壁的青苔连成一片。

他这样看着头顶,必然是不得安息。也不知究竟坐了多久,终于等到来人。

闻时扶着井沿,很长时间没有说话。

他眉心微蹙,垂着的眸光深刻沉敛,直直落在井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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