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会儿,姜妙又问:“梅家人对她好不好?”
“那是她真正的娘家,自然不会苛待她。”
肖彻说完,视线凝在她面上,似乎有些不满,“一来就满口都是别人,怎么不说说自己?”
他一说,姜妙才发现自己似乎一直在谈论关于李敏薇的话题,夫妻重逢这么重要的日子,早让她给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姜妙道:“我挺好的呀,没什么好说的,主要是小姑娘离开南齐时昏睡不醒,后面的事儿我一概不知,心中惦记着罢了。”
肖彻唇角含笑,“那现在关心完她,是否也该关心关心为夫了?”
姜妙就知道他会这么问,失笑过后,轻轻靠上他肩膀,“打了半年仗,辛苦相公了。”
得到小妻的关切,肖彻满足了,大掌再一次抚过她圆滚滚的肚子,“两个小家伙有没有闹你?”
“四五个月的时候闹得厉害,隔三差五就踢我。”姜妙委屈诉苦,“现在好多了。”
肖彻笑道:“这么调皮,一定又是小子。”
“别啊!”姜妙一把捂住他的嘴,“儿子可难带了,我想要小闺女,女孩儿比较乖巧安静。而且,若是两个小闺女,没准儿还能激起小宝作为兄长的保护欲,不再介怀呢?”
“介怀什么?”肖彻抓住了字眼。
话都到这份上了,姜妙只得实话实说,“小宝当初会落到傅经纶手里,跟我怀孕有很大的关系,被探出喜脉那天,屋里所有人的关注点都在小小宝身上,忽略了小宝,他一个人蹲在门外,很难受的样子。
后来我留意到,等出来找他,他已经不理我了,之后就赌气跑到修慎院打开密室机关走了进去,偏偏那个时候,密室机关坏了,表哥和一白他们想尽办法都打不开。
我还以为他被困在里头,后来宫里来信,说他被东厂捉住,送入了宫,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得见过儿子。”
肖彻了然,原来小宝是这么落入傅经纶手里的,难怪先前他说小家伙昨夜在乾清宫哭时,姜妙会下意识地问是不是因为她。
想到这儿,肖彻吻了吻她的额头,“这件事,我去处理。”
姜妙望着他,心中生出了久违的依赖感和信任感,莫名就觉得他一定能调和好她和小宝的母子关系。
孕期的关系,姜妙瞌睡有些多。
肖彻陪她用了饭,等她睡下,他才起身,出门时叮嘱了青杏几人照顾好他。
离开定王府,肖彻直接策马入了紫禁城。
傅经纶驾崩,李氏王朝被推翻,新王朝的秩序还没整合好,最近这段日子,百官无朝可上,紫禁城里一片空寂。
肖彻直接把马骑到乾清宫。
小安子在那儿候着,闻声快步走过来,牵过马儿,声音恭敬,“殿下。”
肖彻问,“小宝出来没?”
“小公子还在帝寝殿。”小安子忧心忡忡,“早起到现在都没用饭,奴才劝不了,这事儿,恐怕只能殿下亲自来。”
肖彻嗯了声,抬步跨过门槛。
来到帝寝殿,就见铺了灯芯草的紫檀木龙榻上,被子鼓起小小的一团,小宝至今不愿起。
肖彻在龙榻前坐下,望着他小小的背影,“现在还不起,打算直接用晚膳?”
小宝是醒着的,闻言,抽了抽鼻子,“我不想吃。”
“是这顿不想吃,还是往后都不想吃?”
小宝没接腔,低声抽泣了两下,之后坐起身,一下子扑进肖彻怀里便放声大哭出来。
一面哭一面断断续续道:“我早让他不要打仗的,他为什么不听?”
肖彻轻轻拍着他的背,“因为他是皇帝。”
小宝怔了下,他想起傅经纶那时问他,知不知道为君者为将者的底线是什么?
他说不知,傅经纶便道:一息尚存,寸土不让。
驾崩那天,傅经纶还带着数十万大军死守凤凰关,哪怕满头白发,哪怕杀得浑身是血,在倒下之前,他都未曾停止过战斗。
小宝眼睁睁看着他咽下最后一口气,他只是抬手摸了摸他的小脑袋,临终前一句遗言都没有。
然而那一幕,却深深烙在了年仅四岁的小家伙心里。
从那天开始,再没人督促他看书,再没人要他喂饭,再没人嫌他聒噪,半夜床榻的另一边,再没人会疼得死去活来却忍着一声不吭。
半年的时间,习惯了一个人的存在,小宝不知道今后要用多久去习惯他的不存在。
他好像,明白了傅经纶所说的“心疾”是个什么病。
因为他现在心口就好疼好疼。
小宝原本就通红的双眼再一次哭肿。
肖彻没有劝,只是安静地抱着儿子,温热的大掌一下一下轻轻拍着儿子的小脊背。
小宝一直哭一直哭,把肖彻胸前的衣襟都给哭湿了。
肖彻怕他彻底崩溃,掏出巾帕替他拭去泪珠儿,低声问,“哭过这一场,能不能振作起来了?”
小宝打着哭嗝,说不了话。
“每个人都会有那么一天,他只是走得比旁人早罢了。”肖彻道:“只要没有遗憾,对他而言便是最好的结果。”
“可是娘亲总说,人活着才有希望,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肖彻伸出指腹,刮了刮他湿润的眼角,“他人虽不在,却让你落了这么多泪,让你记住他,那他就不算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