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经纶下令开拔,不多会儿便有号角声响起,似要穿透天际层层翻涌的浓重黑云,响彻在京城上空。
北风呼啸,酷寒如刀。
小宝坐在傅经纶的战马上,望着下面乌泱泱的一大片重甲骑兵,仿若一望无际的黑色浪潮,心中不由得一震。
他从未见过打仗,前世记事时,爹爹早就登基为帝了,他只能从小全子的口述中得知,爹爹是踩着尸山血海爬到那个位置上去的,他杀了很多人。
具体多少人,小全子大概自己都不清楚,国史里也没有详细的记载,小宝只能凭空想象。
如今亲眼得见祭旗之后大军开拔的壮观场面,小家伙难免震撼。
原来打仗是这个样子的呀,听说城内只几万人,城外还有几十万,这么多人打起来,那场面一定很可怕吧?
想着,小家伙便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他扭过头,看了眼身后着烈焰战甲的傅经纶,弱弱问了一声,“就不能不打仗吗?”
“这话你该去问你爹。”傅经纶扯过缰绳,身子往前挪了挪,宽大的披风刚好将他罩住。
小宝“唔”一声,“不如你把皇帝的位置让给我爹爹吧,他来替你治国,你带着你的大小媳妇儿回家养病。”
傅经纶问:“为什么不是你爹把皇位让给朕?”
“因为我爹爹比你适合当皇帝。”
傅经纶没接腔,命令他,“坐好,启程了。”
小宝不敢看前面,身子后仰,靠在傅经纶怀里,后背刚好是傅经纶战甲上的护心镜,有些硌。
黑云压顶,雪声簌簌。
几乎大半个京城的百姓都站出来观望大军开拔,只见那望不到头的军阵好似一条蛟龙从内城蜿蜒而出,所过之处,大地都在颤抖。
姜妙不好跟人挤,特地选了个位置绝佳的茶楼,就为等着看小宝是否真的要被傅经纶带去前线。
她来的早,与邹缨一道,在茶楼里坐了很久才终于听到楼下传来百姓们的躁动声。
姜妙忙起身走到窗边,探头往外一瞧,就见开阵的骑兵扛着一面大旗,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上面沉沉写着十分醒目的一个大字——齐。
傅经纶端坐在乌骓马上,一身色彩浓烈的赤焰战袍,头盔下,剑眉修长,那双眼沉静幽冷,与姜妙初见他时的清润不同,当了掌权者的他显然更具侵略性和威严性。
姜妙望着他,眼底有着难以释怀的恨意。
一则,恨他的不劳而获,踩着肖彻得到了今日所有的一切。
二则,恨他挟持了小宝还准备带上战场去威胁肖彻。
三则,恨他都已经废了谢皇后打入冷宫,却对当初赐死敏妃一事毫无忏悔之心,至今没提一句为敏妃正名。
权利竟然能让一个人的心性扭曲成这样,姜妙不禁替那个傻姑娘感到不值。
“哎,过来了过来了。”邹缨就站在她旁边,见状指了指傅经纶的方向,又“咦”了一声,“小宝呢?”
姜妙闻言,赶紧回拢思绪,身子又往外探了探,生怕错过任何能看到小宝的机会。
然而,没有。
她找了一圈,都没见到小宝的身影,放眼望去,除了步兵就是骑兵,没有马车跟随。
但一白说了,傅经纶已经把小宝带出来的,怎么会看不见呢?
姜妙急得脸都白了,“嫂嫂,你再帮我好好看看,小宝应该在的。”
谢皇后被废,杨太后又被送往栖霞山行宫,剩余的那些妃子,或多或少都因着家族而被牵连,等同于后宫无人了。
现在傅经纶要御驾亲征,他没可能把小宝一个人留在宫里。
当然,更没可能大发善心把人送回来。
所以,人一定就在队伍当中。
姜妙仔细分析过后,反而冷静下来。
如果傅经纶真的要把小宝带去前线当人质,那么在见到肖彻之前,他还不至于动手。
也就是说,小宝暂时是安全的。
想到这儿,姜妙抚了抚胸口。
“哎,好像就在皇上的战马上。”邹缨眼尖,看到了傅经纶的披风有异样。
姜妙顺势望去,果然见傅经纶的披风被拉到身前,之前隔太远,瞧不清,如今能看到,披风里裹着个人。
看身形,是小宝无疑了。
“小宝,小宝——”已经数月没见到儿子,姜妙忍不住放声大喊。
百姓很多,本就人声鼎沸,再加上重甲士兵行走时发出的震天响,很快就把姜妙的声音给压了下去。
披风里的小家伙什么也没听到,他怕冷,索性一直缩在披风里,小肉手一下抠抠傅经纶胸前的护心镜,一下又扯扯傅经纶肩头的团花。
傅经纶问他,“你就不能安分坐好?”
小宝哼哼唧唧,“我觉得我娘亲肯定来了,你让我去见见她好不好?”
傅经纶没搭理他。
小宝轻哼,“我娘亲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她又不能对你做什么?你是不是怕她?”
傅经纶反问:“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怎会生出你这样调皮捣蛋不安分的儿子来?三岁半就学着离家出走?嗯?”
小宝嘤嘤嘤,“我才没有调皮捣蛋呢!”
他那天就是气不过娘亲那么喜欢小小宝,一对比娘亲当初对自己的态度,就觉得难受,一时想不开,所以收收东西准备离家出走了。
谁料会走岔了道,送羊入虎口,直接落入皇帝手里。
从他“离家出走”到现在,已经过去四个月了,他一直被困在宫里,见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