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 肖彻送着姜妙母女和姜沅以及奶娘抵达威远将军府时,刚下车,就见姜秀兰和邹缨在角门外焦急地来回走着。 风灯下,邹缨一张小脸雪白,全然没了血色。 “姑妈,嫂嫂。”姜妙怀中抱着姜沅,冲二人打了个招呼。 邹缨一听是姜妙的声音,又见她怀里抱着沅沅,当即大松了口气,随后便落下泪来,整个人都是抖的。 姜妙愣了一下,问她,“嫂嫂,怎么哭了?” “还不是让你们给急的。”姜秀兰嗔道:“原本想着回来去接沅沅,哪里想到,定王府竟然让羽林卫给包围了,任何人不得入内,缨缨想着你娘和沅沅还在里头,急得团团转,已经让旭哥儿去跟羽林卫统领沟通了,现在还没回来,我们婆媳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站在这儿干着急。” 姚氏上前来,满脸歉意,“其实,早上你们刚入宫没多会儿,就有人来把我接去了驿馆,说是定王府要出事儿,让我们出去避避,我也是满心忐忑,等到妙娘回来才踏实的。” 驿馆? 这一听就是北梁那边的人来接的。 “当时北梁太子就是厂公这事儿都没曝光,你怎么随随便便跟着陌生人走了?”姜秀兰有些不赞同。 “他们手里有信物。”姚氏说。 “什么信物?” “是妙娘之前丢了的那支簪子。”姚氏细细回忆起来,“那支白玉兰花簪是妙娘的,我记得很清楚,之前因着摔过一次,上面有一条不打眼的小裂痕,而且他们一来就说是妙娘的意思让我离开定王府,我又见那簪子在他们手里,担心妙娘着了他们的道,所以就去了。但好在,没人为难我,到了驿馆我就和奶娘坐在房里看着沅沅,一直等到妙娘回来。” 那支簪子,姜妙也记得,肖彻跟她说过,是苏皇后从她房里顺去北梁给他解相思苦的,后来他就一直留着,没再还给她。 想到这儿,姜妙笑道:“既然沅沅平安归来,姑妈就别着急了吧,有什么事儿,咱们进屋说。” 姜秀兰刚要招呼着姚氏母女进屋,突然注意到肖彻也跟了来的。 她愣了下,走上前,到底还是屈膝行礼,“太子殿下……” “自家人,不必多礼。”肖彻道。 “快请屋里坐吧。”姜秀兰道:“先前只顾着跟她们母女俩说话,都没注意到您,是我失礼了。” 肖彻站着不动,手里牵着马,他说:“我待会儿还得去趟定王府,就不进去了。” 人家死里逃生好不容易回来,肯定是有许多事儿要处理的,姜秀兰没敢强求,只点了点头。 肖彻问她,“冯公公入宫后就再也没回来找过你?” 提起那个人,姜秀兰的目光晦暗下去,良久后,叹了口气,“既然都已经分道扬镳了,那就这么着吧!” 肖彻深深看了她一眼,没再说话。 姜妙踏入门槛前,见肖彻站在外头不动,她折回来,抬头望着他,“怎么了?” “没事,你先进去,我去趟定王府。” “那你要当心。”姜妙很担心他。 “嗯。” 目送着姜妙几人进了角门,肖彻才重新骑上马,朝着定王府而去。 定王府被包围,百姓们都猜到是因着老王爷被扒出“北梁细作”的身份。 这种事儿一旦沾上,轻则抄家流放,重则诛九族掉脑袋。 附近的街坊邻居们都恨不能避得远远的,因此入夜后,麒麟街上一片空旷,只剩肖彻胯下的马蹄声格外清脆,哒哒响。 到达定王府大门外时,就见姜旭站在那儿,正跟羽林卫统领霍长辉说着话。 姜旭听到马蹄声,回头得见是肖彻,他愣了一下。 虽然白天才在宫宴上见过,而且当时他还随着严首辅他们跪地请求皇上彻查肖督主坠崖的真相。 但到底是身份不同了,如今面对面站着,人还是那个一直让自己钦佩不已的厂公,身份上的跨越却让他不敢再像从前那样说话随意。 拱了拱手,姜旭道:“楚太子这么晚过来,是有什么事儿吗?” “有些私事。”肖彻说完,望向霍长辉,“是齐皇下旨让你带兵包围的定王府?” “是。” 霍长辉望着肖彻,心中那叫一个五味杂陈。 他以前一直看不起东厂,看不起那些阉人,自然也看不上肖彻。 所以去年陪着废太子攻城时,他心中是怨恨的,恨肖彻一个阉人竟然还妄想逼宫夺位。 就算肖彻真的能拿下紫禁城,将来也注定是个断子绝孙的阉货,江山怎么传承下去? 当时在城门口,眼睁睁看着太子被万箭射杀,霍长辉就决定等肖彻登基,便寻机会杀了他为太子报仇。 然而万万没想到,宫变成功,上位的人竟然不是肖彻,而是看似与此事毫无关联的二公子傅经纶。 看到傅经纶出现在太和殿的那一刹,霍长辉整个人都是懵的。 更让他目瞪口呆的是,那天晚上肖彻竟然就被人追杀了,消息是老爷子散出来的,说肖彻杀了废太子和太子妃,小公爷高哲为了替姐姐姐夫报仇,所以追杀的肖彻。 但霍长辉记得很清楚,拿下紫禁城以后,肖彻并没有动过杀了李承鸣的念头,是当时的孙贵妃,现在的杨太后要求的。 而且那些箭,也不是肖彻下令放的,是老爷子。 也就是说,李承鸣的死和肖彻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然而肖彻偏就背着锅被追杀还毒发坠崖了。 作为护卫皇帝安危的羽林卫统领,霍长辉不是光有力气没脑子的莽汉,他那时候就意识到不对劲。 只不过一直没敢说,毕竟新帝给他留了几分情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