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顾清风便被无良禅师请了出去。
谢黎站在昏暗的灯烛旁,想起方才顾清风一脸愕然的表情,便忍俊不禁。
是了,无良禅师就是故意的。
故意将顾清风请了出去,不让所有事情都掌握在他的手中。
“殿下。”无良禅师站了起来,“臣下恭迎殿下。”
谢黎摆摆手,“这些虚礼便不必了,你既然已经将我诓来此处,想来已经做好了万全之策,又何必如此惺惺作态呢?”
无良禅师面上的苦涩更甚,“殿下,我是真的没有办法了。”
“萧启明已经派人前来药谷同王爷接触了,王爷光复大梁心切,自然不会放过此等机会。”无良禅师叹了口气,“王爷他,等这一天等得太久了。”
谢黎想起顾清风鬓角的白发,不由得开口问道,“荣王叔他……”
无良禅师深深叹了口气,“这些年,荣亲王殚精竭虑才得以将民众安置在药谷中,这药谷本是一处荒地,王爷为了给众人一个避生之所,也算是仁至义尽。”
“更何况……”无良禅师抬头看了谢黎一眼,“因着殿下的事情,这些年王爷没有一天睡过一次好觉。贫僧的记忆中,王爷睡得最熟的一次,当是我将殿下尚在人世的消息告诉他的时候;而第二次,则是殿下愿意前来药谷的前夜。”
“那一夜,王爷喝了很多酒,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话。”无良禅师眼中有无限的悲意,“忽如远行客,动如参与商。贫僧大限将至,然而着实不放心将殿下交给王爷。”
谢黎站在原地,直直的望进无良禅师的眼眸中,似乎想从其中读出自己想要的答案,但是那双眸子似无波澜的古井一般,一星半点的涟漪也没有。
谢黎冷冷一笑,“你既不愿意将事情和盘托出,何必说这些惺惺作态之话来忽悠我。当初的顾卿卿被你们哄得团团转,最后赔了一身性命,才得以偿还了你们的养育之恩。如今我愿意回来,不是因为你,或是因为顾清风。”
谢黎说着,慢慢走上前,一手撑在墙上,微微弯了腰,居高临下的看着无良禅师,“既然你唤我一声殿下,那么就该知道谁是你的殿下。”
无良禅师目光温和的看着谢黎,半晌才问道:“你当真要知道吗?”
谢黎坚定的点点头。
“为什么当年,你们要一意孤行的将我送入皇宫中?”
明明当时她才十三岁的年纪,正是该扬名的年岁,若是再养上几年,不说那老皇帝已经龙御归天,就谈谈她十六七岁的智谋和才情,都不是当初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可以比拟的。
“你忘了。”无良禅师看着谢黎,“你忘了我们为何非要让你进宫了吗?”
谢黎皱眉,摇了摇头。
“萧逸世子,你当真一点都不记得吗?”无良禅师顿了顿,一针戳破了当初的纸皮,“你当时,要同萧逸私奔的,你忘了?”
“私奔?”石破天惊的一句话,谢黎愣住了。
“不可能,我一点影响都没有!”她的记忆中,她同萧逸的相识明明是在皇宫之中的……不对,他们早就认识的,那个被拐进卿卿馆的小男孩儿,就是萧逸!
“是我们给你饮下了忘忧花,你忘了萧逸。”无良禅师不敢再看谢黎,闭上了眼睛。
“当时宸王和王爷闹掰了,王爷指责宸王没有约束好他皇家中人,使得你同萧逸相识。那时候萧逸小世子的才情刚刚崭露头角,宸王为了自己的儿子,不愿意让萧逸抢了风头,所以便将计就计,将你带到桓王府中大闹了一场。”
“也因此……桓王对你动了杀招,宸王怕你这步棋成了废棋,便趁王爷不在盛京城中,一意孤行的发动了暴乱。”
“而后,殿下你便不知所踪了。王爷派了许多人当皇宫中寻找您的踪迹,但是……一无所获。”
谢黎怔怔听着,觉得荒谬至极。
她当时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怎么可能与萧逸产生感情呢?
产生感情的时候,也不过是依赖之情,是因为在皇宫中,她是游走在黑暗中前朝公主,而萧逸是游走在太子身后的权谋之臣。
她记得那时候萧逸说,“只要他有足够强大的力量,便可以护着他的母妃。”
而她那时候想的是,护住身边人,逃出皇宫……
黑暗中的两团火,在冷冰冰的皇宫中相依为命罢了。
无良禅师见谢黎不相信,便从自己身旁抽出一封信来,递给了谢黎。
谢黎狐疑的看了眼他,便听见无良禅师道,“殿下,这便是那罪魁祸首。”
谢黎抖开信,三下五除二便读完了。
“逸哥哥,今晚亥时到兰溪路边,你说过要带我走的。”
就是这样短短的一句话,一封信笺,便让怀疑的种子在顾清风和萧启明的心中滋生,他们迫不及待的查证了这封信和顾卿卿这个人,得出了“顾卿卿要连夜逃跑”的结论。
然后,逼问,拷问……最后被灌下了忘忧花。
不用无良禅师多说,谢黎也能想到当初的情形。
是了,一个随时可能失控的棋子,怎么可能容许她长长久久的布局呢?
谢黎嗤笑一声,笑得无良禅师莫名其妙,忍不住将目光投到谢黎身上。
“禅师,你们当真是不了解我。”谢黎摇摇头,“这封信是不是我的尚且不论,就算是……两个半大的孩子,又能跑到哪里去呢?”
谢黎冷笑着将那信纸送到灯烛旁边,冷冰冰的看着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