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萧逸见到了传说中的药谷谷主。
这是一个看起来十分温和的中年男子,身着一身墨紫色的长衫,腿上搭着一件竹青色的线毯,正低头写着什么。
许是听见萧逸的动静,他慢条斯理的放下笔,转过头来。
眉飞入鬓,凤眸迢迢,高挺的鼻梁更是衬得他脸部的线条凌厉,但几条微不可察的细纹爬上眉尾眼角,便让他整个人柔和下来,甚至带上了白衣书生的温和之气。
见萧逸没动,他弯了弯嘴角,温和的笑了起来,一笑之下,原本残存的凌厉消失殆尽,完完全全就是一个心慈目善的行医之人。
“世子,久仰大名了。”他站了起来,微微侧身,“略备了些薄酒,这天气着实冷了些,世子可暖暖身子。”
萧逸从善如流,一屁股坐在谷主对面,斜斜的勾起唇角,端起酒杯举过眉眼,痞痞一笑,“多谢谷主厚意,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话落,他一仰头,喉结上下一滚动,几分暖意入喉,他再抬起眼来,眼中的熠熠星辰更是生辉。
“好酒。”萧逸咧嘴一笑,俯身替谷主斟上一杯,双手奉到谷主面前,笑道,“叨扰谷主已久,在下实在是有些惭愧,如今也只好借花送佛,借着谷主的美酒敬谷主一杯了。”
药谷谷主温和笑笑,伸手接了过来,一饮而尽。
萧逸哈哈大笑起来,“谷主豪爽,那么在下便也不拐弯抹角了,瑶光尊主想要的东西,谷主可能割爱?”
谷主微微一愣,“萧逸小友倒是性情中人,如此贵重的药材,小友倒是挺能开口。”
萧逸嘿嘿一笑,“若不是性命攸关,在下怎么可能如此性急呢?”
萧逸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谷主是不知道,前几日见不着谷主,在下是真的心急如焚呢。”
药谷谷主轻笑着摇摇头,“小友不必如此苦肉计,瑶光既让你来了,那么便不会让你空手而归的。”
“那边多谢谷主了。”萧逸急忙站起来,喜气洋洋的躬身行礼。
“哎,且慢。”谷主一伸手,一把折扇抵在萧逸的身前,“我话还没说完。”
萧逸垮了脸,“谷主果然和瑶光尊主一个样,不见兔子不撒鹰。”
萧逸恨恨的皱了皱眉头,叹了口气坐了下去,“那么谷主,您想要什么呢?”
药谷谷主慢腾腾的给萧逸斟了一杯酒,“小友莫急,世上没有免费的晚餐,若是我半点代价都不让你付出,你大概也不相信吧?”
萧逸没说话,只是微微眨了眨眼。
“我一生,醉心于医术。”药谷谷主慢吞吞的开口了,“前些日子瑶光尊主来了信,你的情况我大概知晓。”
萧逸握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顿,晃眼间便换了张哀怨的脸庞,“既然谷主已经知晓,为何还要为难于我?”
“自然是为了你。”药谷谷主神情带了些严肃,“你的毒尚未解完,圣女玲珑又在你的毒上加上了蛊,蛊毒相连,原本就是磨损心脉的不二法门,即便是我将药峰最高处的雪莲拿给你,瑶光尊主救治你的把握,应当也只有十之一二吧。”
萧逸静静听着,没有说话。
“屋外的姑娘,你很喜欢吧?”谷主的眼神微动,“我年轻的时候,也有一个特别喜欢的姑娘,可惜那时候我身体不好,胆子也没有你这么大,所以便生生错过了。”
萧逸眼中闪过一丝苦涩,他哪里又是胆子大呢?他当初……是真的以为自己能活得长长久久,能够与谢黎岁岁常相见呢。
“我看到你们,就像是看到了我曾经的岁月。”谷主眼中闪过一丝温柔,“我手中有一新研制的药丸,研制了十年之久,费了九九八十一天的功夫才炼制出来的,说是价值万金也不为过。”
“此药,是南疆断魂桥之毒和银铃蛊的克星。”药谷谷主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屋中檀香袅袅升起,似乎有淡淡梵音在屋中响起,“但是它有一个缺点,若是受不住,便会心智俱毁。”
屋中突然安静下来。
半晌,萧逸听见药谷谷主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你想试一试嘛?”
药谷谷主说的没错,瑶光尊主说了,即便是以药峰雪莲加之南疆圣山火舞紫藤,也只有十之一二的机会。
十之一二的机会太渺小了,小到他不敢用这样金贵的圣药去赌自己同谢黎的安稳余生。
于是半晌后,萧逸不在意的笑了笑,朝着药谷谷主伸出了手,“既然谷主如此慷慨,在下岂有回绝之理呢?”
待那药品儿在手中安静躺着,萧逸的呼吸也忍不住加重了些许。
素白的净瓶,却是有些微凉,萧逸将那药丸倒出来,怔怔看了片刻,又送了回去。
如此三次,药谷谷主才低低笑出了声来。
“我知晓你现下没办法下定决心,这药丸,我给你;药峰雪莲我也给你。”药谷谷主站起身来,“若是瑶光救不了你,你可以试一试。”
“真的会……心神俱毁吗?”
“不知道,这只是我的猜测。”药谷谷主推开了窗户,“最坏的情况,便是成为旁人手中的刀罢了,不过一把刀……也是有自毁的权利的。”
萧逸出了门,转眼看到谢黎倚在门口,沉甸甸的心突然轻松起来。
“阿黎,快去吧,我等你。”萧逸笑得灿烂,甚至轻佻的挑了挑眉,“我替你打探过了,这谷主性情尚可,不会出手打人的。”
“好,我知道了。惊蛰白露不用跟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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