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驾驶室的钱天瑜关掉手机,揉着微微发涨的肩部,顺手打开了音响,传出悠扬舒缓的电吉他声音,等待十几秒过后,鼓声大作,节奏变得亢奋激昂,钱天瑜听着这首经典的《18andlife》,不断晃着脑袋撩动秀发,跟着节奏交相呼应,一派摇滚女青年范儿。
宝马7系哈曼卡顿效果不错,钱天瑜又将声音调到很大,弄得整个车内充斥着金属质感的暴躁。赵凤声拧着眉头忍了老半天,终于受不了呱噪,将音量弄到最小,摸着自己砰砰乱跳的小心脏,长出一口气。
“这么振奋人心的音乐,你怎么不嗨起来啊?”钱天瑜一脸不满说道。作为忠实的摇滚粉丝,听音乐是她释放压力的一种途径,完全跟平时判若两人。
“老了,血压高,心律不齐,再听下去你可以直接送我进医院了。”赵凤声捂住心口,颤声说道。
“真的假的?你还不到三十岁呢,哪能跟老沾边,不过你确实作风很古板,平时不喜欢用音乐来放松吗?”钱天瑜好奇问道,顺便对某人的借口产生怀疑。
“音乐?”赵凤声思考一阵,答道:“京剧算不算?”
钱天瑜送给他一记带着鄙夷的斜眼。
“劝你有空多听听京剧,国粹,随便拿出一段唱腔就蕴含了几十年功夫,就连应声的小厮,那也得千锤百炼才敢上台,没有几年光景,熬不到开口阶段。京剧很难入门,我一开始也听不出好坏,但是受人拿着戏匣子天天在耳边熏陶,慢慢从折磨变成享受。京剧的韵律很慢,得多听几遍才能品出味道。”赵凤声无愧小胖子送给他老司机绰号,不留余力化。
“欣赏不了。”
钱天瑜晃着散乱的长发,嘟嘴道:“我还没到含饴弄孙的年纪,那是多年后才能接触到的层面。你这么年轻,怎么不喜欢摇滚呢?”
“摇滚?”
赵凤声轻笑道:“我小时候就开始听94红磡摇滚乐势力,魔岩三杰听没听过?”
“94年你才多大啊?魔岩三杰是谁?”钱天瑜挺质疑他话里的说辞,对于那个时候耳熟能详的音乐先行者也没有丝毫熟悉感。
“邻居有个玩吉他的哥哥,我是拜他所赐,上小学就开始接触摇滚,渐渐变得迷恋。那时他盘腿坐在床上,唱着歌词露骨的《**裸》,唱着憧憬爱情的《孤独的人是可耻的》,一把其貌不扬的吉他,到了他的手里,总能演奏出各种旋律。其实他应该算我人生中第一位偶像,那会梳着新潮的辫子,穿着喇叭裤,背着吉他,每天说着我听不懂的东西,大概是珍贵的自由和摇滚即是孤独这类深奥的话。他后来因为太过痴迷音乐,辍学了,跟父亲打了一架,独自一人背着吉他,坐上了开往京城的列车,一心要去找他的偶像五哥拜师学艺。他的梦想,就是组建自己的乐队,唱出心中最想呐喊的声音,要让全世界听到属于我们自己的摇滚。”赵凤声回忆着那位狂放不羁的邻家哥哥,眼神柔和,娓娓说道。
“那他完成梦想了吗?现在还在做音乐么?”钱天瑜追问道。
“现在?”
赵凤声神情恍惚了一下,无奈笑道:“在我们老街卖猪肉呢。”
“啊?!一个玩音乐的才子去卖猪肉,差距怎么会这么大?!”钱天瑜惊讶道。
“空幻的梦想总会被无情的现实折磨地支离破碎,在最美好的年华憧憬着绚丽的未来,不是坏事,但到了成家立业的阶段,总得为家里学会付出,慢慢懂得柴米油盐才是生活真谛。不单单是他,我见过好几位年少时才华横溢的天才。有的弹玻璃球很准,十米开外一击必中,有的攀岩能力变态,几米高的女澡堂两三下就能爬上画出的裸女以假乱真。别看这些属于歪门邪道,但好好培养,没准能造就出一代宗师巨匠。”赵凤声笑道。
“你说的好像不是天才,是坏蛋。”钱天瑜望着越来越看不懂的男人,不明白他的人生阅历为何会如此丰富,见过她太多无法想象的离奇事件。
“一念之间吧。你永远想不到肥胖加秃头的中年大叔,放下布满鲜血的钢刀,然后擦去手掌油腻腻的污渍,抱着一把吉他演奏出天籁之音的场景。他的眼神里充满灼热,充满激情,似乎在抱着绝世美人的娇躯浅唱低吟,说实话,那一幕让我终身难忘。”赵凤声缓缓道。
“能把他介绍给我认识吗?我很喜欢跟摇滚前辈学习。”摇滚铁杆粉丝钱天瑜兴奋道。
“晚了。前几年,他带着儿子一起学吉他,结果被老婆认为不务正业,耽误了儿子上奥数班时间,把那把珍藏了多年的吉他给砸了。”赵凤声苦涩一笑。
“好可惜……他弹吉他的样子一定很帅。”钱天瑜怅然若失道。
“嗯,很帅,用那个年代的形容词就是酷毙了。虽然时隔多年,我还记得他抱着吉他嘶吼着摇滚不死。或许他如今是泯灭在众人之间的猥琐大叔,但年轻时确实很潇洒,让我们这些小屁孩都为之着迷,跟着他屁股后面哼着《新长征路上的摇滚》,念着一二三四五六七。一个叫做放荡不羁的青春,一个叫做懵懂无知的童年,各自炫耀着人生,现在想想挺有意思。”赵凤声微微笑道。
“你有时说话,挺像是现实主义诗人,富有一定的哲理性。”钱天瑜拖着香腮目不转睛。
“你见过小学五年级辍学的诗人?”赵凤声哭笑不得。
“诗人跟学历无关。”钱天瑜反驳道。
人行道上一位长发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