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花苑楼下大排档,长方形小桌,上面摆满了小龙虾、花蛤、花毛一体等练摊硬菜,头上绑着绷带的赵凤声和陈蛰熊坐在一排,钱天瑜独自坐在一排,三人脸对着脸,表情不一,却没有任何语言交流。
最从容的就是受伤的赵凤声,一筷子一个花蛤,一口气一杯啤酒,乐得逍遥自在。哪怕脑门浸出一大片血迹,依旧胡吃海喝,用他的座右铭来讲,那叫唯有美食和佳人不可辜负。
“缝了八针还敢喝酒?不怕留下什么后遗症?你胆子真肥。”陈蛰熊慢慢嚼着花生米,眼神时不时朝身边的家伙看去。
“亏你还号称什么大佬杀手,混江湖最重要的是啥?酒啊!喝不醉,哪有胆量去砍人,哪有胆量去泡妞,哪有厚脸皮去收保护费,连这点常识都不懂,真不知道你的江湖是怎么混的。”赵凤声喝了杯冰镇啤酒,打了个叫做舒爽的机灵。
“走江湖一靠人品,二靠胆色,三靠身手,从来没有听说靠酒,恕我孤陋寡闻。”陈蛰熊反驳他的观点。
“你觉得我缺这三样东西吗?”赵凤声歪起嘴,挑了挑眉。
“你最不缺的就是厚脸皮。”陈蛰熊叹气道。
钱天瑜柔柔弱弱站起身,拿起自己坤包,神情不自然说道:“你们吃吧,我身体不舒服,先走一步了。”
两人点点头,目送大小姐离去。
觉得两个大男人挨在一起太过暧昧,赵凤声顺势坐在钱天瑜的凳子上,屁股还携带佳人体温,空气还残留余香,赵凤声耸动鼻子,说了句真他娘好闻。
“她一晚上都没怎么说话,应该是对你心怀愧疚,我跟大小姐相识几年,她不是那种无情无义的人,只是今天的情况有些特殊,不是一个小女孩能够左右,希望你不要怪她。”陈蛰熊轻声道。
“怪她?为什么要怪她?就因为姓高的公子哥要弄死我的时候,她没有陪我一起玩命?”
赵凤声笑了笑,道:“姓陈的,我不是那种一碰就碎的玻璃心,钱家干不过高家,明摆着的事,再说高满仓是冲着我来的,干嘛要拉钱家老小还有整个企业陪我殉葬?明知是鸡蛋碰石头,非要自取灭亡?我还没有你想的那么自私。”
“可她过不去自己心里那道坎儿,觉得是钱家亏欠了你。”陈蛰熊灌进一杯酒,凉的反胃。
“那我回去帮她解开心结,免得你跟钱总担忧。”赵凤声明白姓陈的意思,无非就是怕钱天瑜在成长中留下心理阴影,这对于钱家未来半个掌舵人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陈蛰熊嗯了一声,没有了下文。
“说完她,再说说你吧。当年叫板楚巨蛮时,宁死都不肯承认自己是张家的人,今天怎么了?碰见一位富二代要踩死我这只蚂蚁,良心发现?我觉得咱俩的关系,还没到达海枯石烂深情款款那一步吧。”赵凤声好奇问道。
“我欠钱家的人情,钱家欠你的人情,仅此而已。”陈蛰熊面无表情。
“你跟张家到底是咋回事,那会我砸破了头,脑袋晕晕乎乎,听得云山雾罩,看高满仓的表现,你好像真是张家的人?”赵凤声用自己的智商推测着来龙去脉。
“七十年代末期,一个京城郁郁不得志的世家公子,被下放到农村,赶上了知青大潮,在那里邂逅了一位农村姑娘。由于农村姑娘的温柔贤淑,感化了男人死寂的心,于是上演了一段轰轰烈烈的爱情。不到半年,农村姑娘怀了孕,不顾全村人的敌视,毅然决然把孩子生下,甚至连最简单的婚礼都没有举办。等到返城大潮来临,本来打算在荒山野岭熬一辈子的男人盼来了希望,没有丝毫的犹豫,抛弃了孤儿寡母,一人偷偷扒上回京的列车。农村姑娘没了丈夫,急的大病一场,她深信男人会回来,天天跑到村口大石头上张望,村里人都说她疯了,小孩拿石头丢她,大人拿眼光瞪她,可她依旧深信能等到丈夫,这一等,等了二十年,临死前也没等到男人归来的身影。”
“农村姑娘生下的男孩逐渐长大,等到二十二岁的时候,见到了一位西装革履的男人,他说是男孩的父亲,带他来到繁华富庶的京城。男孩见到了父亲的妻子,见到了同父异母的两个弟弟,瞬间明白了父亲当年回到京城,立刻跟出身豪门的妻子举办了婚礼,似乎从没考虑过母亲的感受,那个土里土气的农村女人只是过眼烟云,没想过,没问过,也没找过。倘若自己没有流淌张家的血液,冷酷无情的男人也不会回到村子去寻找自己。从那一刻开始,男孩的心里只有仇恨,对张家的仇恨,对父亲的仇恨,连带着两位弟弟也一同敌视。等到男孩清楚一切之后,他自作主张把姓氏跟随母亲,从张改成了陈。”
陈蛰熊缓缓讲述着属于自己的故事,表情哀而不伤,似乎在为疯子母亲觉得不值,又像是在为自己碰到了一位铁石心肠的父亲束手无策。
赵凤声没想到气势凛然的男人还有这样一段坎坷身世,几乎跟自己有的一拼,也渐渐体谅到他的苦衷,换成自己,会不会承认张家的身份?估计也跟陈蛰熊一样选择沉默。
赵凤声沉声道:“所以你就说自己跟张家只是远亲而已,却从来不承认是张家的大公子?”
“大公子?你太抬举我了。只是一个私生子罢了,全家上上下下没人待见的可怜虫。”陈蛰熊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那我以后喊你张蛰熊还是陈蛰熊?你总归是张家的种,不能忘了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