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园街。
沉寂整个冬天的老天爷,安排了第一场雪。
虽说这雪细如牛毛,飘到地上就无影无踪,但也算给干燥的气候加入一剂良药,靠天吃饭的庄稼人,终于把心放进了肚子里。
八条十五号。
李老爷子坐在太师椅中,手里捧着一卷质地泛黄的《神农本草经》,时而轻叹,时而皱眉,直至半个小时之后,老爷子摘掉花镜,手指揉着眉心,抿了一口已然放凉的茶水,望着窗外晦暗的天色陷入沉思。
“这都中午了,怎么还没人来送饭?难道把老头子忘了?”李玄尘喃喃道。
自从桃园酒楼开业后,孝顺徒弟就承包了师父的一日三餐,无论刮风下雨,无论节日庆典,饭菜都会准时送到。即便不营业,崔亚卿也会按照赵凤声的要求,点一份可口的外卖或者亲自下厨,送到老爷子桌前。
话音未落,外面响起了鞋底踩在泥泞的啪啪声。
房门被豁然推开,周奉先魁硕的身材钻入屋内。
武云的冬季不如东北寒冷,零下十来度的天气,傻小子紧靠一件皮衣就能抵御严寒,衣服是从大刚那顺来的,款式老旧,穿着也有点小,就像大黑熊裹了一件小马甲,看起来有些滑稽。
看着整洁的地面出现一枚枚带有污泥的大脚印子,老爷子急切喊道:“鞋!鞋!鞋!把泥点子甩干净了再进来!二十多岁的小伙子了,怎么一点眼力见都没有,这地都是老头子我刚拖的,你想把我累死吗?!”
傻小子耳朵里像塞了棉花,充耳不闻,手里举着塑料袋就往里冲,眉目中浮现浓郁的焦急神色,一边走一边说道:“师父,生子哥被人下了降头!你快救救他!”
傻小子把李老头的话当耳旁风,李玄尘也把他的话当做放屁,拎过塑料袋,打开餐盒,看到热腾腾的牛肉和蔬菜,眉开眼笑道:“红烧牛腩,不错,还是二妮知道我的口味。”
李玄尘将饭菜放到桌上,慢条斯理掰开筷子,夹了一口牛腩,配了一口米饭,吃的悠哉悠哉。
“师父!你咋还有胃口吃呢!生子哥都快不行了!要死了!”傻小子瞪圆大眼喊道,脖子青筋都鼓起老高。
“年纪大了,受不了惊吓,你再给老头子这样大声说话,我先进太平间。”李玄尘冷了他一眼,“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傻小子受到赵凤声教导,懂得尊老爱幼,既然师父要先吃饭,只好站在旁边苦等。黑着脸,踱着小碎步,由于焦急,憋出一脑门子汗。
老人吃饭本来就慢,再加上牛腩这种东西比较费牙,二十分钟以后,李玄尘才慢慢悠悠把这一餐吃完,拿纸巾擦掉嘴巴污渍,把手一挥,说道:“去,把垃圾和凉茶倒了,再去做壶热水。”
傻小子急的直冒火,但赵凤声说过,老爷子的话就是圣旨,哪怕叫你跳粪坑,也得捏着鼻子往里蹦。按照老爷子的交代做完,傻小子悠着嗓门说道:“师父,生子哥真得快不行了!”
“怎么就不行了?”李玄尘翘起二郎腿,嘴里叼根牙签,似乎没把赵凤声的处境当作一回事。
“他被那边的降头师下了降头,每天上吐下泻,好生生的大活人,现在都下不了床。师父,生子哥说您是活神仙,您得去那边救他!”傻小子咬牙道。
“活神仙?你见过放屁磨牙打呼噜的神仙?那小子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嘴里没一句能听的。”李玄尘摇头轻蔑道。
听到老爷子好像不打算出手相助,周奉先本来弯曲的脊梁猛然绷直,大手指着李玄尘鼻尖,愤愤喊道:“李老头,几天不揍你,又皮痒痒了是不?!俺生子哥对你咋样,心里没点数?!天凉了买衣服,天热了安空调,一天三顿饭,哪天拉下过?!就是亲儿子亲孙子,这孝心也足够了!现在生子哥出了事,你这当师父的不但不管,还阴阳怪气的说风凉话,呸!要不是看你年纪大,俺一拳头把你吃过的饭都给打出来!”
傻小子发怒时的声音有多大?从房梁荡起的灰尘就可见一斑。可老爷子依旧云淡风轻的表情,抠了抠耳朵,仰起下巴,倨傲说道:“教你功夫时,你可没敢跟老头子大呼小叫,怎么,吃饱了就开始骂厨子?”
“李老头,你还有脸说我?!天天吃饱,说过厨子一句好话没?!眼下厨子病了,看以后谁给你做饭吃!”周奉先愤恨说道,在他的世界里,似乎没饭吃就是一件天大的事。
“啧啧。”
李玄尘摇头撇嘴道:“难道我交给你的功夫,不值得几顿饭钱?”
“啥破功夫!值个屁!不当吃不当穿,出去也不敢跟人打架,学来有啥用!”傻小子梗着脖子喊道。
这兔崽子!说话比我还气人。
李玄尘腹诽一阵,绷起肃容说道:“我的功夫值多少钱,以后你就知道了。至于赵凤声那,你放一百个心,那小子福泽深厚,能活百八十岁,且死不了,别说下降头,就是飞机坦克,也要不了他的命。”
“真的假的?”周奉先半信半疑道。
“假的。”李玄尘一副你不服就来弄我的欠揍表情。
周奉先气的撸起了袖子,嚷嚷道:“李老头,我看你真的是皮痒痒了!”
李玄尘对他的称呼不以为意,轻笑道:“傻家伙,赵凤声是你哥,不假,但他也是我的徒弟,当师父的,哪有见到徒弟遇难而坐视不理。人这一辈子,如果作孽多端,福缘就擦肩而过,但是这命中该有的劫数,一个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