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垂暮,前来帮忙的人们散去,老宅终于恢复了清净。
年纪越大,似乎用餐的时间就越早,太阳还没落山,老佛爷就跟大女儿和外孙女用起了晚餐,一碗粥,一碟咸菜,一盘火腿,一盘土豆,一盘菠菜,主食是馒头,有荤有素,节俭清淡,跟普通人的晚餐差不了多少。
老佛爷将近八十岁,食欲大不如前,加上牙齿大部分处于松动状态,偏爱小米粥和咸菜,偶尔掰出一小块馒头,用来冲淡咸菜的刺激口感。
雷家有钱,可依旧保持勤俭节约的良好家风,雷音竹拿起母亲掰剩下的馒头,毫不嫌弃,一边吃一边说道:“斯年刚打过电话,还在忙公司的事,他说晚上不过来了,在公司对付一宿,明早直接回家。”
老佛爷嗯了一声,“老冯,百纶这次回来吗?”
冯老则秉持过午不食的古人习惯,从来不吃晚餐,在旁边优哉游哉喝着清茶,答道:“您的大寿,他就算忙的四脚朝天,也得抽空回来,给您磕个头。他现在到了雍城,跟斯年在公司开会,应该明早一起回来。”
老佛爷放下筷子,擦去嘴边污渍,笑道:“回来好,人老了,就喜欢凑热闹,一家人在一起吃顿饭,比什么事都开心。老冯啊,我记得百纶跟斯年好像不大对付,等这次他们回来,得给那俩孩子解开矛盾,否则的话,将帅不合,乃是兵家大忌。有句老话叫做‘不聋不瞎,不配当家’,老太婆在别的事上,可以当瞎子聋子,但唯独这件事不行,回头你给百纶嘱咐一声,临走之前,来我屋里一趟,我们娘俩单独聊聊。”
冯老谨慎说道:“百纶那小子就是喂不熟的白眼狼,这次不用您出手,我保准把他收拾的服服帖帖。”
“老冯啊,你言重了。百纶跟斯年之间的矛盾,并不是个人仇恨,而是对企业发展路线有各自的看法。我挺喜欢这样的孩子,有主见,有担当,有理想,有抱负,换作平时,我巴不得他们俩打的头破血流,为了企业而流血流汗,这样才能带动员工的上进心。可是今日不同往日,内忧外患,大敌当前,攘外必先安内啊。”老佛爷皱起花白的眉毛,声音有些沉重。
“我懂您的意思,明天给您做完寿,我就叫他留下,不听话,就打,打到那小兔崽子求饶为止。”冯老对于雷家的情况,再也清楚不过,一想到张家跟雷牧东那样的叛徒沆瀣一气,火气就蹭蹭往上顶,一点都没有清静无为的道门风范。
老佛爷轻笑道:“老冯啊,多亏你年轻时上了武当山,要不然,依你的性子,不是占山为王,就是落草为寇,落不下一个圆满。现在都什么年代了,早就不兴棍棒底下出孝子那一套了,再说咱们这年纪,也挥不动棍子了。”
冯老怔怔望着满头白发的老妇。
遥想当年初到雷家,这位女人风华正茂,却恰逢丈夫离世,带着三个女儿,在世态炎凉的雷家苟且偷生,凭借不输于男儿的豪气和破釜沉舟的勇气,竟然将濒临破产的家族,硬生生打造成全国闻名的富贵名门,过程究竟受了多少委屈,其中历经多少辛酸,只有老太太一人清楚,实在受不了了,也只能忍着、挺着,连找个哭诉的人都没有。
三女儿吃过的苦,跟老太太相比较,又能算的了什么?!
门外响起了脚步声,不多时,雷静兰出现在堂屋,打扮依旧时尚年轻,可万年不变的冰霜脸透出一股疲态,将手里的袋子往桌子上一丢,冷声道:“妈,祝你生日快乐。”
“第一次见到给人过寿像是送葬的,你那张脸如果不会别的表情,干脆别出现,免得惹我心里发堵。”老佛爷语气不善道。
“好,那我走。”雷静兰转身就往外迈腿。
母女俩脾气一个比一个火爆,虽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可这种针锋相对已经形成多年,谁都不肯先服软。
雷音竹见到事态不对,急忙站起来相劝,“都回来了,还走什么。小云,赶紧去给你妈盛碗饭。”
鬼主意多的宁黛云撂下碗就奔向厨房。
雷静兰在大姐的推搡中,坐到了老佛爷对面。
老太太绷着脸,雷静兰拉着脸,母女俩谁也没有先说话的意图,气氛凝重而布满寒意。冯老干笑几声,说道:“家里好长时间没有这么热闹过了,等斯年跟凤声回来,一家人就算全了。”
无人回应。
雷静兰肃容说道:“妈,给你说件事,你要做好充分的思想准备。”
老佛爷一愣,随后带有嘲讽意味笑道:“做好思想准备?你哪次气我的时候,叫我做思想准备了?几十年过去,我都没被你活活气死,命大着呢。有什么事,比你气人还厉害?说,老太婆心宽,气不死。”
咳咳……
宁黛云憋着笑,偷偷将头专向一旁。
雷静兰正色说道:“我婆家那里,张烈虎曾经登门拜访过,绕了几个弯子之后,他就说明了来意,总结来说,只有一点,许以重金,瓜分雷家。”
“瓜分雷家?”
老佛爷脸上丝毫没有愠怒,只是轻轻一笑,“跑到我亲家那里,摆明要我老婆子的命?这张家是在敲山震虎,还是在故布疑阵?老太婆走了一辈子江湖,什么妖魔鬼怪没见过,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放了几支炮仗,就想把雷家搞垮?!”
雷静兰如有所思道:“张烈虎不止拜访了宁家,听说还去凤城逗留了几天,联系了一些当地有权有势的家族,看样子并不是虚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