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左良玉这么一说,左梦庚与李国英二人,俱是抬起头,愣愣地看着他。
“梦庚所言,是要我军不顾朝廷脸面,不听朝廷使者之诏令,强行一直攻打下去,此事自是不可。要知道,本侯再怎么说,也是大明臣子,是先帝简拔于行伍之中,步步提携,方有今日之位。岂可真与朝廷对抗,以致成为万人指背的反贼乎?此事断不可行。”
“至于国英之见,就这般径直而退,却未免太过可惜。想来我等为了谋划得到太子,先后费了多少功夫。又在这九江城下,包括先前俘虏在内,已折损了足有六千余名军兵,以及包括黄澍金声桓等官员将领,这般损失,可谓大矣。若就这般灰溜溜地撤兵离去,对我军士气军心,乃是极大之打击,此事亦绝对不可。”
左良玉说到这里,忍不住长长地叹了口气。
“那宁南侯之意是……”李国英一脸犹豫。
“以本侯之见,那就是,将你二人之计,折中而用,方是可行。要知道,这九江城么,我们可以奉朝廷之令,不再继续进攻,与城中保持和平状态。但却断不可就这般撤围而去,而是必须留下相当之兵力,扼守九江与外界的主要联系通道,严察九江与外界的人员与物资往来,不让太子从九江逃跑离开,也不让城中获得外界的兵力与物资支援。这样一来,万一将来局势有变,我等当可迅速发兵,重新攻打九江城,从而一举拿获太子,并一举攻下这九江城!”
左良玉这番话一说完,左梦庚立即连声附合:“父侯说得对!咱们不再攻城,与城中和平共处,这样一来,当是给足了朝廷脸面,纵是不全部撤回湖广,有此台阶可下,他们又能多说什么。而我军驻守之兵马,扼守通道,严查人员与物资,则可牢牢把握城中命脉,令其一举一动,皆在我等控制之下,太子等郝效忠等人,亦是无可脱逃。等将来有了好机会,这九江城还不是任由我等拿捏,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李国英亦点头同意:“宁南侯之计,甚是可取。这般行事,一则朝廷那边可有交待,二则我军可大大减少驻兵开支,三则这九江城的命脉,终究是掌控于我等手中。将来局势,可进可退,皆是方便。以在下之见,不若等那朝廷使者一到,宁南侯便可以朝廷诏令为由,让那城中主将郝效忠与我军谈判议和,让他们放了黄御史与金同知,以及一众俘虏兵员,然后便与其签字立据,从此和平共处,暂平纷争。这般行事,当是甚为妥当了。”
左良玉见二人俱是赞成,心下亦是喜悦。
他轻咳一声,朗声道:“很好,既然二位皆是这般认为,那本侯之策,就这般施行下去。待到与城中讲和之后,本侯便留两万兵马驻守在城外,再留一半的水师兵力,驻防于江边,从而完全控制九江的水陆通道。国英你便留在九江,这些驻留兵马与船只,亦皆由你来全盘负责调度安排。”
李国英立即拱手道;“宁南侯之命,在下谨遵!”
左良玉点了点头,又道:“现在战事暂停,本侯再命你派人前去与城中沟通,令他们准允我军派出辅兵与民伕,前来收殓城下军兵尸首。”
“在下遵命!”
不多时,便有数名左军骑兵,打马跑到西门城楼外,请求城中守军同意他们派人过来收殓尸体。
西门主将郝效忠,同意了他们的请求,不过却附加了一个条件。
那就是,得先让守军打扫完战场,才能让他们派人过来收尸。
这个要求,其实亦是王明对他的叮嘱。
现在城中资源缺乏,能从城外战死的敌军身上,哪怕多榨取一点价值,都是值得的。
虽然这种做法,对于城外战死的左军士卒多有侮辱之嫌,但王明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郝效忠这个要求,让几名左军骑兵感觉既无奈又屈辱,只得又跑了回去,向李国英请示了一番。
听闻骑兵的禀报,李国英心下莫名恼怒。
不过,现在的他,却也不想再为这般小事去找麻烦,不想再去向左良玉请示一番,遂径自拍板,同意了这般请求。
一众骑兵闻得此令,亦是大松了口气,又急急返回城墙下,告诉城上守军,说可以允许他们先行打扫城外战场,随后左军再来收殓尸首与伤兵。
双方既已谈妥,九江西面城门大开,大批辅兵冲出城去,开始从那些死掉的左军尸首上,收拾尚可使用的盔甲与武器。
他们打扫得很仔细,不但在每个尸体上仔细搜寻,将可用的盔甲与武器拿走,就连那些被毁坏的攻城器具,亦都连毛带骨,一齐被收入九江城中。
毕竟,在左军依然将城池团团围住的情况下,这些攻城器具,碎木可烧成木炭,或给城中居民取暖,或重新用来制成火药,岂可轻弃。
就连淹死在护城河中的左军,亦是尽可能地捞起,剥去盔甲,捡拾武器,再将尸首丢弃一旁。
当然,最尴尬的是那些伤兵。
他们还在呻吟之际,就被守军象剥青蛙一般,将身上盔甲剥尽,武器拿走,只留身着内衣的伤兵,在那布满污血与碎肢的地上打滚,再无人理睬。
约一个时辰后,城中守军终把西门与南门两处战场,皆是打扫完毕。
说起来,他们运气还不错。此番打扫,总共获得了3500多件尚为完好的盔甲,而刀剑枪盾之类,因为敌兵逃跑扔了极多,足足有近万件。
而敌军丢弃的楯画与攻城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