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两刻，华贵的软轿候于门外。
楚淳原本只打算按礼节，携楚暮一人。
宫中情势莫测，加之欲成之事，并不希望府内至亲过多的掺和。
奈何小女儿突生兴致，软磨硬泡。
念其年纪尚轻，起不了波澜，终是同意。
三人各乘一轿，于重华门分开两路。
王侯及长子前往景玉台观礼，而女眷则暂至绛薇苑。
这是楚暮第二次正式进宫，较之头一回，已然不同。
少年神色淡然，一言不发的跟随身侧，保持着三步之遥，沉寂得没有存在感。
即便如此，楚淳还是相当烦躁。
平日里，单独面见龙椅上的那位，尚能勉强维持冷静。
此刻，三人处于一地。
他甚至觉得，同僚不经意扫来的视线里，藏着耐人寻味的嘲弄。
嘲弄他的懦弱，嘲弄他的可悲……
“楚侯，别来无恙啊。”一道粗犷的嗓音打断思绪。
紧绷的面孔，在看清来者时，露出一丝畅快。
有能够转移情绪的目标，甚好。
“裴将军。”拱手回礼，“不知，何时归的京？”
“昨日午时。”裴弘益客套道，“可是暮儿？一年多不见，身体健壮许多啊。”
凤眸半垂：“见过裴伯父。”
稍作寒暄，楚淳朗声道：“对了，那件事，想必听尊夫人提过，本侯在此代小女赔个不是。”
裴将军一愣，随即摆手：“哎，哪儿的话，咱们两家多年交情，这点小事……”
一个直爽诚恳，一个避而不谈。
中间究竟发生何事，顿时吸引了不少同僚竖起耳朵聆听。
“玖卿太顽劣，这一失手，凌飞就掉进水里了，你放心，荷塘我已命人填上，日后令郎再去玩，绝不会出现类似情形。”
“玖卿？”李太尉拢着宽袖靠近，笑道，“老夫记得，小姑娘现年不过十岁吧？”
程御史亦加入闲聊：“哈哈，将门虎女，裴公，看来你家少爷得加把劲儿啰！”
“意外，孩子们玩耍而已……”
裴弘益打着哈哈，面色一阵红一阵青，心底把自家夫人骂上数遍。
男人与女人不一样，更注重输赢，不在乎缘由。
十五岁的儿子，让一小姑娘欺负落水，脸都丢尽了。
这种糗事，关起门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才对，居然还把楚淳闹回府处理。
那林氏，蠢得可以。
引发话题后，楚侯爷在旁观望，闲闲不语。
众人笑谈着，倒没人火上浇油的问那裴凌飞为何不曾到场，纷纷自行理解成受惊卧床中。
裴将军不便主动解释，愈发郁闷了。
绛薇苑。
在一名小宫女的陪同下，云玖卿步入花苑。
只见大大小小的水榭楼阁内，贵女们三三两两而聚，宫婢们端茶送水，穿行侍奉。
她举目环视，考虑着混到哪一拨，身后传来热情的招呼：
“玖卿，这边！”
回首望去，竟是秦绮玉。
按理说，庶女没资格参加宫宴，不过依其性子，的确会努力争取。
略一思索，提起裙摆往凉亭走去。
玩虚情假意，她也不是不可以。
一脚踏进，后悔不已。
亭内不光有秦家姐妹，几位不认识的贵女，西角凭栏处，正是裴府的三小姐及四小姐。
三天前，她刚把人家哥哥踹进水里。
冤家路窄，这氛围大概无法愉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