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小火轮驳船载满了人,从西津门过来。待船靠岸,渡客下尽,那光膀子地痞便手捏着旧毡帽,乐颠颠地跑前跑后,指挥着那黑色轿车,摇摇晃晃地开上船去,然后又大声吆喝着,让谢宇钲的马队上去,接着便轮到其他推车的挑担的空手的渡客们。
河岸远去,小火轮轰鸣着退向江面,然后掉了个头,斜斜地驶向对岸的西津门。
谢宇钲早派卢清打听过了,这西津门入城检查比较宽松。上得岸来,走在前头的卢清递给岗哨队长一块大洋,马队便得以顺利地免检进城。
进城后一番打听,马队来到赣州行署所在的街道,停在恒通银行门口的石台阶前。
石台阶上面,两个大石狮子蹲守门口,威风凛凛。
卢婷轻轻扯了扯谢宇钲的衣袖:“谢大哥,这银行的门神,怎么是一对狮子?莫非,它们比秦琼尉迟公更厉害吗?”
“厉害不厉害,我不晓得。不过,我倒晓得谁更便宜!那秦琼尉迟公,需要神级待遇才能请到。而狮子却连工钱都不用发,一样的守门,换你你愿意请谁?”谢宇钲笑了笑,看向银行大门上方“恒通银行”四个大字,见落款上于右任三个小字,才恍然记起这于老爷子,不但在文化界教育界德高望重,还在如今的政坛上颇具份量。细细想来,民国人物,灿若群星,倒也是一桩空前绝后异数。
谢宇钲吩咐众人稍等片刻,然后拾级而上,进入银行大堂。
早有大堂经理迎上前来,听了有一笔数千块大洋的存款,立即为谢宇钲开启了绿色通道——让马队从侧门进入偏院,免去了在大街苦站的尴尬。
俏飞燕带人将几箱银元抬进贵宾室,大堂经理带人亲自点数。
一个时辰后,谢宇钲怀揣着一张“恒通银行”全国通存通兑的存款单,率领马队,从侧院离开。
在城西找了一家能安顿马骡的客栈,办了登记,吩咐掌柜的照顾好马骡,然后带着朱得水,来到济仁医院检查身体。
医师略略一看,说要住院,然后开了个检查单子:气管炎、胃溃疡、脊柱劳损程度、坐骨神经反应……交费、化验、检查……这时代的医院比较冷清,不像后世那样到处都要排队,但一整套程序走完,也已到了下午时分。只是,这时候不少化验过程都十分漫长,有些检查结果当天能出来,有些检查结果却需要好几天才能出来。
谢宇钲便准备办理住院手续,但朱得水嫌医院晦气,说什么也不肯住院,说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不是住院能住好的。谢宇钲只好去附近洋行买了一架轮椅,和俏飞燕一起推着他,出了医院,看看时间还早,便带大家逛起了街市。
街市上车水马龙,行人如织。
空气弥漫着诱人的香气,街道两旁,多有小吃摊子,后世遍地都是的烤串烧腊,这时候也很常见了。
由于谢宇钲放话说:包圆今儿所有的花销,所以一群人逛街的速度就变得特别磨蹭。走着走着,卢婷忽地指着一个豆腐脑摊子,嚷着想吃豆腐脑。谢宇钲说:“吃!”一行人便停下,在摊子里坐了,每人要了一碗豆腐脑,吃完抹干净嘴巴继续往前逛。没走上几步,又见了烤羊肉串摊儿,不等小丫头开口,谢宇钲便向老板吩咐说,给每人来几大串……一行人吃香的喝辣的,一条街没走上一半,大家对美食的热情就直线下降。除了卢婷小丫头见到个新鲜玩意,还会嚷嚷上几句要求尝尝外,一行人已经基本免疫了。
眼见到了一个糍粑摊子前,小丫头又停下了脚步,谢宇钲见状微微一笑,将轮椅交给别旁的俏飞燕,走到摊前,向摊主扬起了手,但还没开口,卢婷就连忙扯住他:“算了,算了,吃不下了……”一边拉着他离开,一边探头向摊主歉意地道:“我们明天再来,明天再来啊!”
转过街角,到了一家颇大的裁缝店前,俏飞燕却停了脚步,意味深长地看着谢宇钲。
谢宇钲哈哈一笑,牵了小丫头的手,上了台阶,迈步进门。
掌柜的是个女,此时正侍候一个官太太模样的妇女,在镜前试衣。
柜台上排着丝绸缎子棉布,柜台后面挂着一排衣服,多是这时流行的中山装、洋学生装、纱裙、还有西装、旗袍和右衽衫,谢宇钲回头瞟了瞟身边的俏飞燕:“衣服倒不少,也不知你能不能穿?”
俏飞燕见他的目光从上到下地打量自己,脸上不由一红,刚想伸手拧他,他却转过面去,手指朝那排衣服一划,最后指在一件衣服上:“我估计你能看上那一件!”
俏飞燕顺着看去,不由一惊,十分意外。只见那是一件右衽衫,那料子很坠,一看那料子就是很名贵,她曾见过一个大户人家的少奶奶穿过类似的,那少奶奶身材跟自己差不多,不过是个小脚,走起路来煞是好看。从那时以后,她就一直想有一件类似的衫子,却从来没跟人说起过。她没料到谢宇钲竟然一语中的,一下子就指出了自己喜欢的衣衫。
她忽然想起了寨中婶娘们所说的心有灵犀,据说两个命中注定的人,能够心灵相通。
婶娘们说,姻缘是上天注定的,真正天造地设的夫妻,很多时候就会心有灵犀,很多事情无须言语,只要一个眼神,对方便明白了。
有一个小家碧玉出身的婶娘,识得几个字,又讲过一个‘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