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春正是草长莺飞的好时节,官道上来来往往的马车也多了起来。
宝马香车尘满路,熬了一冬的贵女们纷纷携伴的涌出京都,往那山野、寺庙处踏春去。
盘腿骑驴的江半夏盯着斗笠上漏下的日光,她看上去坐的很稳,其实视线已经开始模糊。
细碎的光斑在她眼前糊成一片。
“哎!前面的让道!”迎面驶来的马车上,车夫挥舞着鞭子大声喊道:“让道!让道!”
何乔倚牵着驴往一侧避让,他紧赶慢赶,驴还是惊了,刨着蹄子欧啊——欧啊——的叫了起来。
坐在驴上的江半夏被这突如其来的一甩,险些跌了下去,她连忙抓紧驴背上的鬃毛才将驴稳住。
他们惊了驴,对方惊了马,两边都是一阵折腾。
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控住马的马夫呸道:“走路长点眼,也不看看这是谁家的马车,惊扰了贵人有你们的好受!”
“是你们官道上纵马狂奔惊到了驴子在先。”程璧和不忿道:“怎么反而要怪罪我们!”
“惊扰到贵人就是你们错!”那马夫涨红了脸,扬起马鞭就要往程璧和的身上招呼,然而却在中途被人徒手抓住了鞭尾。
江半夏单手抓住鞭尾,用力一拽,马夫当即被她从马车上拽下,扑在地上滚了一脸的黄土,然后又栽到了驴子的身下。
原本受惊才平复的驴子,顿时暴躁了起来,两个后蹄不停的在刨地,吓得马夫不敢动弹,生怕被驴子踢到。
江半夏拉住栓驴的缰绳,她认真道:“那我现在是不是可以认为,你是自己跑到毛驴的身下,想让我的驴踩死你,好讹诈我们。”
不等马夫回答,江半夏又对着马车方向扬声道:“主人不看好自家的狗,让狗出来咬人。”
她将马夫从驴身下踹出:“小心哪天被反咬一口。”
“打狗也要看主人。”马车里走出个穿绫罗的少女,她头上戴着锥帽看不清长什么样,但语气颇为嚣张:“这位公子管的有些宽了,我家的下人还轮不到你来管!”
江半夏轻挑眉毛,她道:“那就请这位小姐好好管管‘你家的下人’。”
“这就不是公子你能操心的了。”那名少女冷哼一声,她轻蔑的眼神如有实质,即使是隔着锥帽都能感受到。
“幼媛,马上要到晌午了。”坐在马车里不曾出面的另一名少女出声劝道:“再不走,就赶不及去观音寺了。”
张幼媛语调轻蔑道:“今日就饶了你们这些贱民。”
她对着趴在地上的马夫怒斥道:“还不起来赶车,要是在晌午之前未到观音寺,仔细了你的皮!”
马车夫顾不得衣服上沾的土,手忙脚乱的拾了地上的马鞭,他连跌了好几跤后才稳住了身形。
张幼媛嫌弃的钻回车中,今日真是倒霉透顶,先是被爹爹禁足,后面又遇到这些个不长眼的贱民,着实晦气。
马车绝尘而去,溅起的飞尘扑了程璧和满脸满身,他呸了好几下才将嘴里的土吐出去。
“你们沾上大麻烦了。”过路的行人指着那辆远去的马车道:“车辙上印有虎头标志,那是太平侯府上的家徽。”
“你们得罪了太平侯家的人!”
太平侯?
江半夏的脑海里首先浮现出的是京城双姝的名号,她盯着远处出了神,刚才那位该不会是传说中名冠京都的双姝之一?
匆匆一瞥,她也不敢太笃定,但心里却是将这个人记下了。
“快些赶路。”江半夏催促着程璧和上路。
抓紧回京都才是关键。
“我说,侍剑,你慢点跑!”谢绯双手撑着膝盖大喘着粗气道:“案子晌午才开审,还来得及,还来得及……”
一路狂奔真的要了他的命,谢绯掏出折扇疯狂扇风。
陆荇的案子按理说还要有一段取证的时间,这个时候怎么突然要会审了?
分明就是上面有人动了手脚!谢绯在心里阴谋论到。
“喵呜~”半人高的大猫从草丛里窜出,突然对着谢绯的屁股就是一口。
“嘶~”谢绯直接蹿了起来,他骂骂咧咧道:“这是什么世道,就连畜生都要欺负我。”
铜钱抻着爪子在地上伸了个懒腰,然后围着侍剑喵呜喵呜的叫了起来。
侍剑手一伸,他将一截白色长布递到铜钱鼻前让它闻。
“我说你这个方法有用吗?”谢绯嫌弃的用手拨动侍剑手上的那截奇怪的白布条:“这玩意是猫又不是狗,你给它闻小表弟的东西,能找到人吗?”
喵呜~,铜钱又叫了一声,它用嘴轻咬着侍剑的袖子示意他跟着往前走。
“算了。”谢绯一拍脑袋道:“都这个时候了,还在乎什么有用不有用的,死马当活马医吧。”
两人一猫的组合在官道上十分抢眼,尤其那只猫大的像只小马驹,满身铜钱花纹十分耀眼。
刚开始铜钱还是缓慢的迈着猫步,在前面走,后面的时候它开始有些烦躁,一会儿东闻闻一会儿西闻闻。
突然铜钱停住了脚步,它机警的竖起耳朵,浑身肌肉紧绷,然后嗖的一声在谢绯的惊呼声中窜了出去。
速度快到看不见影子,简直是绝尘而去!
“这玩意是猫吗?”谢绯张大嘴夸张道:“跑的也太快了吧,这比马还快!”
这边江半夏戴着斗笠,跑腿坐在驴上打盹。
牵毛驴的程璧和走的两腿发软,他远远的望见官道迎面荡起的尘土,以为是又有马车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