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乔倚一行人的运气着实好,借着树林子似迷宫般的小路甩了那群俺答人,不过他们的运气又着实坏,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全都走散了。
“嘿,晦气。”何乔倚脱了靴子赤脚下河冲凉,这一路向南遭的都是什么罪。
冰凉凉的河水淌过脚面,燥热的暑气瞬间全消。
何乔倚一边撩水冲洗身上一边瞅准机会去摸河里的鱼,小河水清又浅,到了下游这一段水流平稳,光亮亮的好似面镜子。
“嘿!我看你往哪里跑!”他搂起衣服搅进水里,银面似的河面碎成一块块镜子。
野河里的鱼机敏,哪能轻易让人逮住,眼看就要到手的鱼呲溜一下从手掌心窜走,气的何乔倚猛踹了两脚,溅起的河水又如数浇在他头上。
**的,好像只落水狗。
嘿,他奶奶的,今天非得抓一只做成烤全鱼。
何乔倚拗了起来,不信邪的再次摸进河里,等着那些傻鱼靠近,河面渐渐复归平静,他突然心里有些发毛,总感觉背后有什么东西盯着他。
风吹树梢哗啦啦的响声,一阵高过一阵,他缓缓低头看向河面,光亮如明镜般的河面倒映出蓝天白云群山绿树,惬意的像幅画。
而置身于画中的何乔倚却无心欣赏,他看到水面倒影里多出一道人影,那道人影正缓缓地靠近他。
哗啦!
只是一瞬间,何乔倚猛地回身捶出一拳,对方动作迅速的矮身躲过,一来一回就过了数十招。
“呸!不要脸,偷袭!”何乔倚秉承着输人不输势的态度,边骂边接招。
对方是个狠人,生生挨上何乔倚的拳头,借着近身的瞬间,用头骨狠狠一撞,何乔倚飞出半条直线,扑通一声掉河里。
扑进河里的何乔倚捂着肋骨差点没哭出来,他娘的,这人的脑袋是拿铁做的,撞得他早饭都快吐出来。
“你他娘的是谁!”
他凫水探出头,脚下踩上河道里的石头,如果对方突然发难他就蹬上石头窜出去。
袭击他的人穿了身窄袖圆领衫,腰间系的镶金革带,逆着阳光看不清脸长什么样,但光秃秃的头顶分外显眼。
这是个大和尚?何乔倚脑袋懵了,出家人不是以慈悲为怀吗?怎么上来就要捶他?
光头男子撑着腿随意坐在岸边,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仿佛刚才发狠打人的人不是他。
“不认识我?”光头男子不急不缓道:“两个月前,我们在河州可是才见过。”
光头男子的话犹如平地惊雷,炸的何乔倚头皮发麻,他认出这个人!当初在河州和老大那个什么俺答王孙之间的交涉,就是由这人牵的头!
现在这个人出现在这里意味着什么何乔倚不敢想,也不能想。
敖吉双手合指放于膝上,颇具压迫的盯着何乔倚:“她在哪里。”
他没有指名道姓,但何乔倚明白他问的是谁。
“嘿嘿,我哪里知道老大在哪里,我们走散了,您是知道的。”
何乔倚这个人有个好品质那就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俗语贯彻的淋漓尽致。
那副狗腿样,和他之前骂骂咧咧要捶人的凶狠模样判若两人。
敖吉阴沉着脸扯出一抹笑:“不着急,我不是很着急找她。”
他笑的古怪,看的何乔倚浑身起鸡皮疙瘩。
三日后,冬醪带着冬家军在约定的地方交付了调令,他心里把江半夏当做兄弟,那日辕门一别,想念的不行。
见到正主,自然是要拉着喝上两杯。
“今日就不了,我和范大人还有事情要做。”江半夏并不喜欢喝酒,对她来说喝酒只是件差事,如果不是为了投其所好,那天在军营也不会和冬醪喝到半夜。
“都是兄弟嘛,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冬醪豪爽的拍了拍臂膀,在军营里每天除了操练就没什么事干,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帮兄弟正好。
他想帮忙,可江半夏不想扯上他,因为她和范清隽要干的事情不是什么好事,少年人血性重,反而会坏事。
好说歹说,最后终于将人给劝住了。
马匹晃荡在山路上,江半夏骑在马上一摇一晃的赶路,跟她并排走的范清隽揶揄道:“看那位小冬将军的样子,是很看重你?”
江半夏嗯了一声,她拽着缰绳,视线落在最前方。
“我很好奇一件事。”范清隽想了半天问:“似乎和你有过交集的人都觉得你是个很不错的人,甚至引以为知己。”当然也包括他。
“你是怎么做到的?”
明明这个女人性格恶劣又虚伪,他偷偷斜着眼去瞧江半夏,想从她的脸上看出些什么。
“你说的恰恰相反。”江半夏语气平淡:“他们认为我不错甚至,是因为能从我的身上得到他们想要的。”
权利,尊重或者是别的。
最初带着目的与人交往得到感情绝不是长久的,推心置腹的朋友总有一天会在无数谎言虚假中背道而驰。
“都是权宜之计,等过后尘埃落定,你再问他们还觉得我好吗?”江半夏笑了笑,她才不是什么好人。
林间树叶缝隙间散下的光斑吻上她的侧脸,从眼角到发梢,一路蜿蜒而下。
没有人是完美的,虚伪、贪婪、嫉妒在某一瞬间会左右役使着你,非黑即白的世界并不存在,他不得不承认江半夏拿捏人心本事高。
你不会对她失望,因为她展示出的那一面就是不完美的,你知道她所有的缺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