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之外的江南暴雨如注,而京都却是暑热难耐,四九城里的老爷公子们依旧喝茶侃山,悠悠闲闲的躲家避暑。
这种日子当值最折磨人。
好在北镇抚司里的事情不多,统共就那几件要事,其他时候相对比较清闲。
但这也不代表这是个闲职衙门。
指挥使同知朱三十六今日不知是哪根弦不对,招了北镇抚司下的数十百户及千户在校场上集合。
这架势有点像要去抄家,可抄家用的上这么多千、百户吗?
七月初的太阳灼的人皮肤痛痒,这种天气下还要站在校场上实在是难为人。
汗水顺着江半夏的额头不停的往下淌,她个子不高站在一群魁梧有力的锦衣卫中反而得了片阴凉。
“三十六爷今个是什么意思?”一个面生的千户语气颇为怨怼:“都是爹妈生养的,晒在地里也不是事。”
同样怀有不满的人不在少数:“陆指挥使不在,有些人以为自己能一步登天。”
“行了,少说两句。”人群中有人拉和:“往常三十六爷对我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今个的架势应该是真的有事。”
吵吵闹闹了一会儿,校场上才稍微安静下来。
朱三十六来的稍晚,他也满身大汗,汗水浸透衣服在后背透出一大片地图。
“让大家久等了。”朱三十六没什么官架子,武人做派十足,拱了手就切入正题。
“今个叫大家来是有大任务。”朱三十六抖开手中名册挨个点了一遍:“叫到的人上前一步。”
这名册中赫然有江半夏的名字。
朱三十六废话少,直来直去道:“庆文十八年时,皇爷下了禁令,禁赭黄、柳黄、明黄,可屡禁不止。”
“今个早上,皇爷口谕严查外廷逾越。”朱三十六意指道:“皇爷让我们抓人,大家都悠着点。”
闻言众人恍然大悟,原来是庆文帝发话了。
锦衣卫的日常其实挺无聊的,日常生活除了充当仪仗,下来就是抓人,以各种奇怪的理由抓人。
今天皇帝想起数年前自己颁布的禁令,于是让手底下的锦衣卫抓人,明天念了首诗觉得写诗的人其心可诛,又让锦衣卫抓人。
抓来抓去,总有理由。
朱三十六说的悠着点,内里的意思就是要这些人注意点,不要得罪不该得罪的人。
俗话说的好,不打迟不打早,就打那不长眼的雀儿。
“刚才点到名字的人,明日丑时三刻东华门应卯。”朱三十六扫过一干众人:“不得迟到!”
“是!”锦衣卫们抱拳应声。
宫门前查人的事情江半夏第一次做,她下值后还专门找了斐乐询问了解。
斐乐听了江半夏的疑惑后,笑得合不拢嘴:“随便抓几个了事,正儿八经不能抓的人都是坐轿过东华门,哪里轮的上你查。”
江半夏左思右想,憋了半天道:“也就是说,可以都抓了?”
“噗,都抓?”斐乐表情古怪:“你是想和前朝大臣统统结仇?”
“怎么可能都抓了,我只是问问可行性。”江半夏眨了眨眼睛:“毕竟有些人光是看着就很不舒服,抓起来最好。”
斐乐:“”
感情这是个公报私仇的人。
这天曹醇破天荒的喝了酒,又破天荒的一个人出了宫,身边没有前呼后拥的跟班也没有时刻拍马屁的干儿子。
他只是有些累。
“老大,我让屠户给咱们留了半块猪肝,晚上回去和葱一爆,绝对喷香。”何乔倚兴高采烈的提着块血淋淋的猪肝,那模样比见亲妈还亲。
江半夏有在听,不过她的视线却放在别处。
她蹙起眉毛,总觉着街角坐的那人很熟悉,说不上来的熟悉。
曹醇的脸也不是人人都能见到的,他躲在路边摊上喝酒,首先那群豪奢的达官贵人就遇不上他。
其次,他不太想让人看到自己。
“老大?看什么呢?”何乔倚不满江半夏敷衍的态度,他硬是挤到江半夏面前。
“好熟悉。”江半夏摩挲着下巴。
何乔倚嫌弃道:“什么好熟悉,您说话能说完整点吗?”
“那边那个人,好熟悉。”江半夏重复了一遍。
“既然觉得熟悉就上去打招呼嘛。”何乔倚拍着江半夏的肩膀道:“老京都人见面谁管认识不认识,都是您好,认错了作个揖,没什么。”
江半夏摇头,她觉得没必要多此一举。
“嗨。”何乔倚以为江半夏害羞了,他拍着自个的肩膀道:“您不去,我替您走一趟。”
说着何乔倚大摇大摆的上前认人。
有时候话不能说的太绝对,做事也不能太莽。
比如现在,何乔倚觉得自己的手该剁了。
他的表情既惊恐又一言难尽,张口呼道:“曹”
后面那两个字硬是被曹醇的眼神吓回去了。
东厂的提督怎么会在这里!何乔倚懵完,立马用余光四处打探,生怕跳出些番子来。
“干爹”江半夏不得不上前问好,之前就说怎么那么熟悉,原来是曹醇,能不熟悉?
曹醇喝了酒,人没有醉,但少了平日居高临下的气势,他烦躁的挥手示意何乔倚和江半夏可以滚了。
“那我们就不打扰干爹您的雅兴。”江半夏很有眼色的拉着何乔倚走人。
曹醇位高职重,他这会儿能出宫,一定是有大事要办,这种热闹绝对凑不得。
不过,显然她想多了,曹醇这会儿只是单纯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