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温度骤降,白天穿纱穿麻的人纷纷披了袄子,灯火随着商队进进出出,依旧是一片璀璨。
“终于到了。”两个灰头土脸的男人牵了只看不出颜色的‘土狗’站在河州城北门前,他们呆呆的仰头望向镇边楼上的牌匾。
灯火辉映处映出北城观这三个大字。
谢绯忍不住哭出了声,他哑着嗓子痛哭流涕:“终于终于到了,老天爷,这一遭我再也不想走了。”
看着哭得不能自已的谢绯,往日插科打诨的陆荇也说不出俏皮话,他自己跟着谢绯开始落泪,其中心酸一言难尽。
他们是真的惨,从阳曲县出来后路上走被人偷了钱财,于是就这么一路讨饭讨到河州,路上饥寒交迫饿晕了好几次。
要不是铜钱偶尔叼些山鸡野兔回来,他们俩恐怕是要真的被饿死在路上。
问为什么不直接打道回京,用谢小郡王的话来说,他们丢不起这个人!
北城门外来了两个脑子有问题的叫花子,一边哭一边笑,疯疯癫癫的特别可怕,过城门的商队旅人全都绕着走,生怕这二人发疯伤人。
谢绯白净的脸蛋被晒出两坨红,干裂的嘴唇配上他打结的头发,比叫花子还叫花子,陆荇更惨,直接衣不蔽体,裤腿烂了半截,露出两条细溜溜的腿,脚上的缎履变成了草鞋,他本人差个棍子就能同路边野狗抢食了。
铜钱喵呜伸了个懒腰,撒娇似的往谢绯身上蹭,它浑身毛发板结,活像只土狗。
“现在进城?”谢绯擦干眼泪,长这么大像这么惨还是第一回,一时半会的心里五味杂陈。
“必须现在进,早点找到江夏,我们也能吃上顿热饭。”陆荇的眼睛亮的惊人,整整半个多月,吃一口热饭已经成了他的执念。
两人一猫雄赳赳气昂昂的进城找亲戚,势必要将这半月的苦事一吐为快。
江半夏左想右想最终找了一处偏僻的破庙,敖吉的事情她不想惊动杨一清等人。
说到底他们走的不是一条道。
别看河州城商业发达,人口众多,但这里的寺庙该荒废的还是荒废,因为信仰不同,杂居在一起经常会产生摩擦,有些寺庙因此不停的搬迁,留下一部分无人居住的破庙。
这里常常是乞丐与流民的聚集地,破了洞的屋顶漏下盆大的光斑,亮的更亮,黑的更黑,角落里七七八八的缩了些乞儿,僵直躺在地上,要不是还喘着气,以为都死了。
人穷命贱,这个世道如果女人算半个人,那么乞丐连人都不是。
“选这里?”敖吉挑眉:“你们还真会挑地方。”
这种鱼龙混杂的破庙是城中三不管地带,杀人寻仇死在这里的人连去官府申冤的机会都没有。
“这里方便。”江半夏手中的刀顶在敖吉腰间:“你要是说的不满意,在这里杀了你刚好。”
她的语气不急不缓,杀人被她说的像切菜瓜一样简单。
敖吉眯起眼睛,本身他的眼窝就要比中原人深邃,此时在暗处更显慑人,好似草原上择人而噬的豺狼。
“杀我?你现在还做不到。”敖吉语气中充满笃定:“但我的消息你绝对会感兴趣。”
“哦?”江半夏捏着对方的下颌骨,她迫使此人对上她的眼睛:“你有什么条件。”
一个人能如此笃定,他所掌握的消息定是机密,除此之外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这个人一直在说谎。
能将谎言说的如此之真的人,江半夏目前为止也只见过一个人。
江半夏使了眼色,何乔倚立马将四周的乞丐清出破庙,他自个带着黄洛灵退了出去。
现在的情况十分诡异,庙外一片寂静庙内也是一片寂静,屋顶漏下的月光似乎也更冷了。
过了良久,江半夏才开口:“现在你可以说了。”
敖吉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斜靠在神龛下,他问道:“你在锦衣卫里是什么官职?”
“与你的消息有何干系?”
“也没什么太大关系。”敖吉自嘲式的笑了两声:“我这个消息只要把握得当,让你高升不是问题。”
江半夏冷冷的盯着他:“现在你只有一刻钟时间。”
“一刻钟?足够了。”敖吉也不卖关子,他声音平缓道:“俺答汗的孙子跑了,而我恰巧知道此人的下落。”
为了增加可信度,敖吉一把拉开自己的前襟,结实的肌肉上赫然纹着一只雄鹰图腾。
“我的父亲是俺答人,而我恰巧见过俺答汗的孙子。”
望着敖吉胸前的这只鹰,江半夏脑子里瞬间记忆翻滚,她似乎在何处见过,但仔细想又不记得在何处见过。
“俺答汗的孙子,你要是掌握此人,就是头功。”敖吉语气充满诱惑:“我见你身手了得,一直蹉跎在底层你愿意吗?”
敖吉认为权利是男人天生的春\药,他看过很多人的眼神,知道什么人是天生的阴谋家,也知道什么人会为了权利癫狂,哪怕一个人再怎么掩饰,都无法阻挡其心中的渴望。
江半夏笑了,她的眸子渐渐变得深沉起来,深邃的瞳孔幽幽地泛起波光:“你说的不错,我是不愿意蹉跎,不过你的话不可信。”
她很坦率的承认自己内心深处的渴望,同样也充满了警惕。
“骗你没有必要。”敖吉道:“我也可以找其他人。”
“其他人?”江半夏语调上转:“你现在没有找其他人的资格。”
敖吉眼尾上挑,他与江半夏对视半晌后道:“有没有人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