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二日,晴,炎热。
我昨晚做了个梦,梦见李洛的船遇到了飓风,船沉了。
半夜醒来,发现自己一身冷汗。
再一寻思,别说现在还没到飓风高发期,就是遇到一般的飓风,也奈何不了几百吨的成功号。
可我仍然有点担心。
上午,我先去了新开垦的农田检查灌溉,再去了工匠处看顾铠培训制甲学徒。
我发现所有的工匠都很忙。但因为海东推行农匠平等的政策,新出台的《匠师制度》又明确了匠师的升迁等级和待遇,所以他们的积极性都很高。
就连之前闲着没事干的几个皮匠,都忙着在炮制鹿皮和野猪皮。他们对我说,要经过七八道工序,费时三个月将鹿皮和野猪皮变得坚韧如铁,才能用作制甲材料。
弩机队长方桓这段时间一直借调在工匠处,指导制造神臂弓。他向我汇报,由于缴获了不少晒干的兽筋,工期可以大大缩短。一个月内,第一批神臂弓就会制成。
总之,武器军械的生产进度已经很快了。
建设处组织了一百多民工,开始修建公司办公大院:海东公廨。
下午去保安团检查训练,抽查了几个新兵背诵《洛宁军律》,大差不差,强差人意吧。
和虎古、杨序等人在团部开完会,研究解决新兵训练出现的问题。我提出要求,一定要严格按照《军训纲要》执行。
《军训纲要》糅合了现代军训和古代练兵的精华。
又借鉴了戚继光的《纪效新书》。
既有明显的超前优势,又不会脱离时代现实,可以说是最适合我们的练兵术。事实也证明《军训纲要》的效果。
刚要离开时,侦察队队长宋据告诉我。抓到了一个可疑人物,自称汉人,可完全是一副生番打扮。我要亲自审问……
…………
保安团临时团部,崔秀宁正审视着一个被反剪双手的生番。
这人断发纹身,光背跣足,完全就是一副生番的打扮。
可他的外貌……身材修长,肤色细白,五官轩朗,完全又不像是生番。
甚至就连他的气质,也缺乏生番那种凶悍野蛮的狠厉劲儿。
“你说你是汉人?”崔秀宁淡淡问道,如剪双瞳清冷如冰,直视对方的眼睛。
但是对方却无丝毫心虚之意,有的只是那种惊喜中的忐忑。
“好教夫人得知,小人曾渡,乃浙西道徽州府人氏。小人双手反绑,不便行礼,望夫人赎罪!”
此人一开口,竟然是一口江淮官话!
真是汉人无疑了。
“松绑!”崔秀宁吩咐。
曾渡一被解开绳索,立刻跪拜下去,哭泣道:“小人久望王师,至今二十年矣!如今天可怜见,让我重归族类,得偿所愿,虽死无憾矣!”
听他说话,起码是读过书的。
曾渡本是一个读书不成转而经商的徽州人,二十年前随父亲南下广东贩货,结果偏了航道误来此岛。
上岸以后,发现此地竟然还有汉人移民。可是曾家父子还没来得及高兴,就遇到生番来袭,绝大部分人被杀掉猎头,少数人被带回去祭祀山神。
他父亲以及曾家随从,都被生番砍下首级。他本来也要被祭祀宰杀,只是待宰时遇电闪雷鸣,让生番以为他命不该绝,这才借着“天意”苟活一命。
他沦落羽虺族二十年,为了活命努力像个生番,可无时不刻不想逃走,只是一直没有等到机会。
直到李洛的保安团连灭三番,曾渡才知道机会来了。
他不知道究竟是不是王师,但只要是汉人的军队,哪怕是海盗,在他眼里此时也是王师。
“……小人前日得知王师灭三番,诸番皆惧,真是欣喜若狂。一边与番酋虚与委蛇,一边谋划出逃之策……”
曾渡将自己的来龙去脉详细分说。他不知道眼前这风姿卓绝、蕴藉威严的美貌女子是谁,但听旁边的兵士称她为夫人,就猜测应该是将军正妻,当然要小心以对。
崔秀宁判断他说的不假,心里也有点高兴:终于找到一个深知生番底细的汉人了。
这曾渡在生番族中二十年,早就精通番语,也算读书人,绝对是海东公司目前急缺的人才。
“来人,先带曾先生下去换一套衣服,再过来回话。”崔秀宁安排道,曾渡这番打扮实在辣眼睛。
曾渡沦落生番二十年,饱经风霜,满脸沧桑,可一旦换上汉装,立刻就变得文明温雅起来。
“曾渡谢夫人赐衣之恩!”曾渡再次拜谢道,语气感慨,“小人不见汉家衣冠二十年,今日再度穿上,恍如隔世!”
崔秀宁笑道:“苏武牧羊十九年,你比他还多一年。”
曾渡还以为崔秀宁讽刺自己,听了脸上有点发烧。他和苏武都是沦落异族,时日长久,可是苏武却终守汉节,铁骨铮铮。而他曾渡为了活命,屈服番酋,连杀父之仇都不敢报。
崔秀宁知道曾渡既然能在狼窝苟活二十年,肯定不是等闲之辈,起码足够隐忍。但他绝非重节义轻生死的人。
以现代人的价值观衡量,也不能简单的说他贪生怕死,无耻苟活。毕竟不到万不得已谁也不想死。
这曾渡有用,能用,但不能太过重用。无论如何,一个怕死的人终究有点不可靠。
接下来,崔秀宁开始详细询问关于生番的事。曾渡有意巴结,当然知无不言。这一番下来,崔秀宁才终于系统的了解了生番的情报。
原来,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