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义上说来,是因为周学景是本地人,知晓得多,可实则顾九先前跟秦峥说起来此事,知道他们在给圣上的折子里提到了此人,这次灾患结束之后,怕是周学景就要升官了。
为一方父母官,自然要管好这一方的百姓。
顾九念及此,却又情不自禁的想起秦峥来,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不安,复又问道:“师父,我问您件事儿。”
听得她这话,庄子期挑了挑眉,笑道:“你说。”
“唔,您觉得,师爷收的那些徒儿怎么样?”
庄子期不知他为何有此一问,一时有些疑惑,不过到底是如实回答道:“我与他们接触不多,不过瞧着倒是不错的。”
得了他这话,顾九复又道:“那先前,我将您的药方泄露出去,会不会有违您府上的家规、或者您的誓言?”
这话一出,庄子期倒是感受到几分不同寻常来。
他摇了摇头,道:“也不曾,阿九想说什么?”
见庄子期的神情也郑重了几分,顾九索性直白道:“师父,不瞒您说,其实我有个想法。”
这个想法,是从她先前看到这些大夫们所收的徒弟们开始升起的。
“师父您医术高超,若就此断了传承,未免也太可惜了。我想以您的名义开一家药铺,筛选天资聪颖的孩子们自幼培养,日后不管是留在药铺也好,还是出去自行行医问诊也罢,都需以您的准则行事。您觉得,如何?”
这是她从先前就开始想的。
庄子期纵然没有说过,可顾九看的出来,他是真的爱医术,也是真的将这当做自己的命。
虽说不知庄子期先前到底为什么如此抗拒看诊,可是后来的日渐相处之中,顾九却是知道,对于自己一生蹉跎的事情,庄子期是十分计较的。
所以,她想帮师父圆一个梦。
他没有做的事情,让那些孩子们代代传承下去。
不管是庄家的医术,还是师父做人的准则。
顾九说的时候,庄子期几乎一瞬间便心动了。
可他才心动,却又像是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凉水。
他本不祥之人。
这么多年,他连一个小师叔都不敢相认,如今还是借着顾九才见了面。
若是那些孩子们真的随着他学医术,他们的下场又会如何?
庄子期查了这么多年,只得到了蛛丝马迹,可便是那蛛丝马迹,也让他知晓,这幕后之人虽无通天之能,却也可以翻云覆雨。
他如今尚且难以自保,在人世如同蝼蚁一般,真的可以这般任性的答应下来么?
答案,自然是不能。
所以最后,庄子期只是摇了摇头,道:“我知你一片好意,只是……算了。”
那一瞬间,顾九分明看到庄子期眼中的火光熄灭似的。
她骤然觉得有些心酸,轻声问道:“可是哪里不妥当么,或者您若是有什么想法……”
只是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庄子期打断了。
男人带着几分风轻云淡,笑着摆手道:“我虽一生学医,却也并非精通,何必再去误人子弟?更何况,我也没那个心力了。”
听得庄子期拒绝,顾九想说什么,却见庄子期先开口道:“好了,为师知道你的一片心意,不过此事还是就此作罢吧。”
注定不能做的事情,还是不让自己心里有念想了。
见状,顾九只能点头道:“好,都依您的。”
她心知肚明,庄子期必然是愿意的,可却因着不知名的原因,说什么都不肯松口。
而从先前赵岩跟自己讲的事情来看,怕是当年,有什么惊天内情。
而这,才是庄子期的心结。
可现在不是时候,他不愿意说,顾九便也不问,等跟秦峥见面后,商议了再说吧。
想起秦峥,顾九又觉得心里有些堵得慌。
那个梦像是一个不祥的预兆,让她不知所措的同时,又心生不安。
见顾九的神情不对劲儿,庄子期却以为是因为自己辜负了她的好意,所以她心里有些难受。
念及此,庄子期复又叹了口气道:“我虽说学医多年,可到底也蹉跎半生,如今虽说不能以我的名义去办药铺,但我寻常交给你的那些,你大可不必藏私,教授旁人也无妨。”
这话一出,顾九回神,知道庄子期误会了,才想解释,却被他话中的意思给吸引:“师父的意思是说,我可以办?”
“不以我的名义便可。”
听得他这话,顾九却又起了新的想法。
虽说不以他的名义,可她若真的将这学医的药堂办起来,也算是一种传承了。
况且,说不定那日庄子期就改了主意呢。
念及此,顾九复又笑道:“全依师父所言。”
见小姑娘笑了,庄子期才微不可查的松了口气,不得不说,跟人相处久了,他这一颗心是越来越软了。如今他拿顾九当亲女儿来看,见她蹙眉不高兴,自己先不舒服了。
因庄子期提了这个想法,顾九倒是一时没空去想秦峥,自己开始认真琢磨该如何操办此事。
马车辚辚而行,约莫小半个时辰,便到了城外的河堤旁。
正是盛夏,这会儿已然临近晌午,天气热的蒸笼一般,然而这河堤上的气氛,却比天气还要热闹几分。
众人都热火朝天的干着活儿,而那为首打着赤膊卖力挖沙之人,正是周学景。
河堤下面撑着巨大的凉棚,有系着围裙的妇人煮茶烧水,时不时的将冷却的凉茶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