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庄子期自己否决,顾九越发有些呐呐,道:“那怎么办呀?”
她是真的担心庄子期,眉眼耸拉下来,瞧着倒有几分可怜。
庄子期叹了口气,神情却是温柔了下来。
他伸出手来,摸了摸顾九的头发,方才温声开口道:“傻丫头,我先前的确立过誓言不假,可当时是事出有因。但我庄家原就是世代行医,合该济世救人。况且,周家的人,便是十个誓言摆在这里,我也得救。”
因为,当年周家帮过他们。
世上最是恩情难还,当年的债,如今用这个方式偿还,已然是他意料之外的轻松了。
后一句话,庄子期没有说出来,可顾九却莫名从他的神情里面看出几分悲伤来。
“师父……”
顾九想要说什么,却见庄子期又拿起了笔,笑着指了指她道:“行了,去帮为师把药盒拿过来。”
见他明显不愿意再多说,顾九只得点头应道:“是,我这就去。”
待得将药盒递给庄子期,眼见得他提笔写药方,顾九在一旁伺候研墨,却是忍不住微微蹙眉。
她总觉得,庄子期的身上有太多的秘密。
初时遇见的时候,只以为这是个坑蒙拐骗的怪老头,后来日渐相处,才发现他不但博古通今,且言行举止都透露出几分文雅来。
那是浸润到骨子里的东西,哪怕庄子期已然改变了太多,却难以磨灭那些印记。
甚至许多的东西,都是庄子期自己未曾发觉的。
而且,他知道的实在是太多了。
比如京中的事情,再比如各家的关系,偶尔说起的时候,他都能如数家珍。
还有他举手投足里时不时带出的规矩教养,都昭示着了两件事。
其一,他应当是大户的子弟。
其二,他是京中、或者至少与京中人来往甚密。
可若真的如自己这般猜测的话,他又如何会落得今日这般落魄的地步呢?
况且……
顾九不是没有查过,但是至少从她得到的消息来看,京中根本就没有一户姓庄的大户人家是学医的,至少如庄子期这般精通的,是没有的。
他的身世成谜,似是一团雾一样的笼罩在庄子期的身上。
而他偶然流露出的悲伤,还有他那条瘸了的腿,都是他的秘密之一。
若是旁人,顾九无意探究。
可庄子期是她真心当做师父看待的人,自然想替他分担一些。
师父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顾九才念及此,就听得庄子期道:“还愣着干什么,过来呀。”
她猛地回过神儿来,却见庄子期不知何时然起身,这会儿都走到门口了。
见状,她忙的收起思绪,应声道:“师父您好了?”
庄子期睨了她一眼,扬了扬手中的药方,反问道:“你说呢?”
他说到这儿,又笑着叹了口气:“真是个傻丫头,走吧。”
顾九一时有些愤愤,想要反驳自己不傻,到底是没说,只是哼了一声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将药方给了周姚氏之后,庄子期又嘱咐了她几句,末了又道:“其他没什么要注意的,药也都是寻常药铺都能抓到的,你且先吃半个月。待得下月初三,再过来找我复诊。”
周姚氏把药方珍而重之的收好,复又道谢:“多谢先生大恩。”
庄子期摆手道了句无妨,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又道:“时候不早,你便先回去吧。”
听得庄子期这话,周姚氏却又有些忐忑,试探着问道:“那,我将孩子也带走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心里七上八下的。虽说是自己的儿子,可到底她从出生没照顾过一天,甚至于若不是庄子期,这孩子的命都没了,哪儿还有如今她们的母子相认?
刚刚庄子期倒是答应她带走孩子,可现下真的到了走的时候,周姚氏自己却又先开始心里打鼓了。
见她这模样,庄子期却是嗤了一声,道:“我又没拦着你。”
闻言,周姚氏顿时喜上眉梢,再次道谢,又道:“先生,您放心,我一定时时带他来看您,绝对不忘您的恩情!”
她说到这里,又深吸一口气,轻声道:“其实我知道提这个要求,我自己也挺过分的,毕竟您救了他,又当做儿子一样的养了这么久。我仗着自己是他的亲生母亲,虽无半分付出,却理所当然的将他带走,这对您实在是太不公平了。可是……他是我的儿子,我已经错失了他半岁之前的日子,着实不愿意再错过他今后的每一天。”
周姚氏顿了顿,强忍着泪水,方才让自己把话继续说下去:“先生大恩,姚纤云今生无以为报,但若先生有需要,刀山火海我也义不容辞!”
听得她这话,庄子期却是笑了:“我又不做非法的勾当,让你们上刀山火海做什么?行了,带他走吧。”
他的脸上虽带着笑,只是神情却有一瞬间的落寞。
下人将小明儿递给周姚氏,谁知小明儿似是感知到什么似的,竟然突然开始哭了起来。
一边哭,还一边努力将手伸向庄子期。
小家伙很乖巧,从捡回来之后,便是不舒服,哭声也是细弱的跟奶猫一样,何曾有过这模样?
庄子期的笑容瞬间便维持不下去了。
下人一时有些为难,不知是要递给周姚氏,还是顺从小明儿的意思,让他去寻庄子期。
庄子期叹了口气,咳嗽了一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