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上次在画舫上见过二虎之后,他整个人就仿佛消失了。
似乎是知道黎童不待见他,故而即便已经跟在将军身边做事了,也仍旧想着法儿避开了黎童。
可,最后还是阴差阳错地没能避开。
二虎的爹回来了。
原因不外乎是百里烨替二虎还清了债务。
也不知道这老头子从哪里听来的消息,知道自家蠢儿子扒上了大腿,他也就没皮没脸地凑了过来,还好死不死地跑到了百里烨跟前来求恩典,不知道的还以为将军现在往底下收人这么没要求,连这种老滑皮也收。
二虎这个爹在众人眼中不是什么好东西,染上赌瘾,欠一屁股摘,媳妇儿病死了,留下个儿子小小年纪就要操心今天吃什么,怎么才能让他和爹活下去,为了躲避债主,小孩子没少在胡同狗洞里乱窜。
可他爹,不是在街上装残疾要饭,就是要完了饭去赌场赌,身上一个子儿都没给过二虎,索性邻里邻居地看不下去那么个孩子被糟践,多少也会留点剩饭剩菜给他,二虎就这么吃着百家饭长大。
能活下来,真实属不易。
因有那么一个爹,二虎深知赌博不好,从不曾去过,但为了活下去,他自小就在市井走动,从小到大撩猫逗狗,除了杀人放火,几乎什么都干,好在以前有个邻居是做教书先生的,送给二虎剩饭菜的时候,会提点一两句做人的道理,二虎一直记着,没走歪路,能给人一条活路就给一条活路。
二虎是孝顺的,即便他爹都坑他到这份上了,他也没多怨恨。
他娘生病死的,死的时候,二虎丁点儿大,瘦得跟个豆芽似的,嘴里含糊不清地念叨着让他抛下他爹,自己过,床板底下还藏着一包攒下来的铜板,拿去求隔壁的爷爷收留他,就给口饭吃能活着就行。
可等他娘真走了以后,二虎翻开床板,只瞅见一个空荷包。
里头的铜板早被他爹偷去赌没了。
可怜他娘到死都还以为她自己藏得很好,二虎苦笑着没处说,小孩子没那么大的力气给他娘办丧,又找不到他爹,只能去求了隔壁的爷爷。
隔壁爷爷是个好人,二话不说就让儿子儿媳将他娘拿草席裹了,寻了个荒草地将人埋了,还象征性地拿木板子立了个碑,让二虎三跪九叩之后,这丧事就算是办好了。
从始至终,他爹都没出现过一次。
二虎也没想着去寻,守着那一处破屋子,原本愤怒着还想等老头子回来揍他一顿,可没想到老头子压根儿没回来。
胸口积聚着的怒意随着时间一点点散去,父子之情也就彻底断了。
黎童听着二虎面无表情地说着那些事,不由得微蹙了眉头,他爹回来,第一时间不是问儿子过得怎么样,反而是问他要钱,这把二虎气够呛,父子俩打了一架,老头子就跑了。
原本二虎以为老头子再怎么样也该心里有数,有些人家得罪不得,谁知道老头子脸皮厚如城墙,直接找上了百里烨,被碧雨打断了一条腿,扔到了大街上。
常常跟二虎混迹一起的小混混们在大街上看到了这件事,转头就去二虎的新家里通知了他,他本不想管,但左思右想血脉割不断,还是去瞅了一眼
。
这不瞅还好,一瞅就断不开了。
那老头子躺在街上,撕心裂肺地哀嚎,说儿子不孝,嫌他老,拖他后腿,把他赶出家门不说,投靠了有钱人家,还让有钱人家的护院打断了他的腿,要断他生路。
有钱人家的护卫碧雨突然觉得自己下手轻了,应该直接拔了这老滑皮的舌头,然后折断他的脖子。
百里烨站在楼下,看着楼下一个劲冷笑,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最近一段时间没杀人了,名声下去了,才让这种无赖敢上他面前来撒泼?
“将军,要不要属下……”碧雨气得咬牙。
百里烨刚想说些什么,就见黎童从一家铺子里走出来,身后跟着垂着头看不出表情的二虎。
他抬了抬手,见黎童面色不善。
“夫人怎么在那?”
“没瞧着她后头跟着的丫鬟么?出来买东西的,应是半路上瞧见了二虎。”百里烨语气有些酸,碧雨缩了缩脖子往后站了点儿。
他最不喜黎童跟别的男人站一起,更何况还是个低贱的混混,那混混的爹还在她跟前不远处的大街上打滚哭嚎。
实在成不得体统。
百里烨颤了颤指尖,想杀人。
黎童站在店铺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那老头子作践自己,忽而冷笑一声,转身带着二虎走了。
那老头原本就是骂给二虎听的,现在见他要走,当然不肯放,慌忙从地上爬起来就要扑过去,百里烨动了一下,只见连锐已经更快地出现在黎童身边,朝着那老头子胸口抬腿就是一脚,将人踹出了半米远。
那人捂着胸口,吐出一口血,喘着气好半天没说出一个字来。
黎童转过身,冰冷地扯了一下嘴角:“你儿子已经卖给本夫人了,现在是本夫人的人,他或生或死,本夫人说了算。方才你辱骂本夫人的丈夫,本夫人看在你年纪大的份上,饶你一条狗命,若是再纠缠不休,扒了你的皮。”
说罢,黎童也不管众人是怎么看她的,带着二虎扬长而去。
百里烨重重呼出一口气,又浅浅地吸了一口气,抬腿往楼下走去,碧雨快步跟上,没多久,两人就站在了那老头子跟前。
连锐那一脚很重,但好在有分寸,不至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