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敛哭的喉咙都哑了,他不再说话了,只是抓着林初昕的手,默默地掉眼泪。
老管家又咳嗽了几声,他已经很年迈了,头发已经全部都白了,可是还是一丝不苟的穿着西装,整整齐齐,是最严谨体贴的管家。
他忽然摸了摸江敛的头,道:“小少爷,我看着小姐长大,又看着您长大,我这一辈子,已经了无遗憾。
小姐从小就是我带大的,她离不开我,她走时让我照顾好你,但是……我做不到了。”
江敛意识到什么,瞳孔猛然放大:“林爷爷你为什么这么说……?
!”
林管家慈蔼的笑了:“只可惜……可惜不能看着您……娶妻生子了……”老人一直挺直的脊梁忽然弯曲,倒在了林初昕的床边。
江敛目眦欲裂,他急忙的去扶起林管家的身体:“林爷爷……林爷爷……”他涕泗横流,觉得自己像是无家可归的狗,眼泪落在了林管家苍老的脸上,不管他如何的痛哭挽留,老人的呼吸终究是没有了。
“……为什么都要离开我……为什么……”江敛喃喃地道,眸光空洞的看着远处:“你们都不要我了……”“江敛!”
姜咻忽然推开门进来,带进了天光,她冲到江敛面前,猛然将他抱进怀里,“没事的,没事的……我还在的,我陪着你……我陪着你呢!”
江敛空洞的眼神终于有了几分亮光,他呆呆的看着姜咻,哭着说:“姐……林爷爷也死了……林爷爷不要我了……”“……不是的,”姜咻说:“林爷爷他……只是想要去陪着林夫人,我们阿敛这么乖,怎么可能会没有人要呢……”她揉了揉江敛的头发,给他擦去眼泪:“阿敛,不哭了,如果林夫人看见了,该有多心疼你呀。”
江敛轻声说:“现在是白天,没有星星,我偷偷的哭一会儿。”
姜咻心口更加的酸疼了,她说:“好,偷偷的哭一会儿。”
江敛小声说:“虽然林爷爷只是管家,但是我知道,他一直把妈妈当做自己女儿看待的……我妈妈刚刚出生,就是他在照顾,他一直都没有结婚,没有自己的子女,把全部的爱都给了我妈妈……我一直记得,我小时候,妈妈不喜欢我,不愿意搭理我,我很伤心,林爷爷就抱着我,安慰我说,妈妈跟爸爸吵架了,心情不好,等我长大了……等我长大了,就好了。”
“等啊等,我终于长大了,可是他们却都,不在了。”
姜咻说:“阿敛,每个人都是要长大的。”
她看着江敛的眼睛,说:“我比你还小的时候,我妈妈死在我的怀里,她的鲜血流了一地,从此那成为了缠绕我一生的噩梦,那时候我也和你一样难过。”
她有些茫然的抬起头:“可是现在,我才知道,她其实没有死,她一直没有死,我在姜家受尽欺辱,她一直都知道,只是她……不想管了。”
“过了那么多年,我再次看见她,却觉得无比陌生,还不如蓝锦羽让我觉得亲切,也或许……这才是真正的她吧,我从未见过真正的她,是不是很可笑?”
江敛呆呆的道:“天台上的那个人……是你妈妈么?”
姜咻轻轻点了下头,轻声说:“我真希望……她在十二年前,就真的去世了,我曾经真心实意的为她难过,为她流泪,她是我记忆里温柔的母亲,而绝不是现在这个兰锦兮。”
江敛勉强的笑了笑:“你说,是不是我们上辈子犯了很大很大的错,所以这辈子,是来赎罪的啊?”
姜咻说:“可能是吧。”
她低下头,看着江敛说:“我们不能改变过去的事情,只能过好当下,江敛你看,我现在过的也很好。”
她轻轻地说:“我相信你以后,也会很好。”
……岛主夫人去世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理事厅的丧钟敲了整整九十九下,代表着重要之人逝世,钟声里,无数人为她祈祷,希望她升上天堂。
林初昕嫁入极光岛后执政二十年,深受民众爱戴,民众自发的悼念她,一时间满城镐素,披麻戴孝。
岛主夫人的葬礼上,少岛主穿着雪白的孝服,捧着母亲的灵位,跟着送葬的队伍慢慢的走,他的双眼还残留水光,可是眸光却很冷淡,没有了往日的随心恣意。
姜咻静静地跟在他旁边,江敛忽然说:“傅首长最近一直在找你,我爸将他拦在了汀州湾外面,你不去见见他么?”
姜咻怔了怔,才说:“……等林夫人的葬礼结束吧。”
江敛说:“我爸都告诉我了。”
他顿了顿,道:“你是我的亲姐姐。”
“嗯。”
姜咻说:“我很早就知道了。”
姜咻对江责会把这件事告诉江敛的事情并不意外。
江敛说:“我就知道,我那么讨厌顾意,她怎么可能是我姐姐。”
姜咻不知道说什么,只好嗯了一声。
以往江敛对她亲昵,是因为他们没有血缘关系,可是他对忽然出现的顾意那么抗拒,对她呢?
“……你别多想。”
江敛转头看向姜咻:“你是我亲姐姐,我很开心。”
沉闷的钟声里,姜咻抿了抿唇:“抱歉。
我没有早点告诉你。”
江敛摇了摇头:“没关系。”
姜咻犹豫了一下,还是道:“林夫人的死……是我妈妈……”“这个我也知道。”
江敛打断她,“我怕爸都跟我说了,你妈妈的事,是你妈妈的事,你是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