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冲动。”
云非白看着被他逼得完全丧失了求生欲的凤无忧,幡然悔悟。
在此之前,他总觉得,只有自己才能给予凤无忧最为圆满的幸福。
殊不知,将她伤得体无完肤之人,害她在痛苦中苦苦挣扎之人,将她逼上绝路之人,都是他!
“若不是走投无路,爷又怎么舍得草率赴死?”
凤无忧无比眷恋地轻抚着圆滚滚的肚子,晶莹的泪,滑落至她月白色的中衣上,大片大片晕染开来。
云非白深紫色的眼眸中,亦蒙上了一层水汽。
他喉头微动,声音轻得几不可闻,“凤无忧,拿稳火铳对准本宫的胸口,本宫配合你突出重围。”
“为什么?”
“因为爱。”
云非白自幼就活在一个没爱的环境中,不懂爱,也不会爱。
直至数月前,桃红因他而死,他才知被爱是什么滋味。
他原打算将所有爱都倾注到凤无忧身上,可惜,事与愿违。
对她来说,他的爱是枷锁,是负担,是弄得她遍体鳞伤的利刃。
闻言,凤无忧神情微怔。
她原以为,云非白所做的这一切,纯属占有欲作祟。
可就在这一瞬间,她终于看懂了云非白紫眸中的悲恸。
“还愣着做什么?”
云非白将凤无忧手中的火铳对准了自己的胸口,压低了声道:“挟持本宫,突出重围。再拖下去,狗蛋难保有性命之忧。”
许是他过分着急,无意间竟触动了火铳的开关。
下一瞬,火铳里的火药弹丸“嗡”地一声,直截了当地贯穿了他的胸膛。
与此同时,惊雷于天边炸裂,携风带雨而来。
瓢泼大雨似冰锥般,砸在了简陋的营帐上,发出“咣咣”的响声。
营帐外,原本热衷于听墙角的云秦将士纷纷抱头鼠窜,四散而去,全然未留意到营帐内的动静。
“云非白你”
凤无忧神情复杂地看向了身受重伤的云非白,一时间亦不知该做些什么。
“死不了。”
云非白眼前发黑,随时随地都有倒地晕厥的可能。
只是,凤无忧还在不停地流血,他深怕自己晕死之后,凤无忧会有什么三长两短。
不得已之下,他只得用利刃划破大腿,以此来保持着清醒。
“挟持本宫,速度冲出去。”
云非白如此言说,转而催促着凤无忧,“快!”
再不快些,他怕是要支撑不住了。
凤无忧再不敢迟疑,她麻利地将云非白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反手将火铳抵在他的前额上,冒着瓢泼大雨,冲出了迎风飘摇的简陋营帐。
正躲于犄角旮旯处避雨的云秦将士见状,纷纷站起身,朝着凤无忧围聚而来。
“臭娘儿们,活腻了?”
“速速放开太子殿下,不然哥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
凤无忧冷冷地看向周遭面色不善的云秦将士,声色寒凉似霜,“闪开。否则,别怪爷不留情面。”
“臭婊子,别给脸不要脸!”一云秦将士见凤无忧这般张狂,气不打一处来,撸起袖子就欲往前冲。
“别冲动。太子殿下若有恙,你的罪过就大了。”
说话间,众人连连按住了情绪异常激动的云秦将士,眼睁睁地看着凤无忧挟持着云非白下了烽火台。
彼时,烽火台下的将士见凤无忧如同嗜血修罗一般,浑身淌血地从晦暗不明的窄道中走来,纷纷让出了一条路。
平心而论,云非白今夜的所作所为确实让他们大失所望,但他们却不能置云非白的生死于不顾。
倒不是因为他们对云非白有多忠诚,最为关键的,还是自身的利益。
眼下,云闵行暴毙,云秦局势乱成了一锅粥。
他们既选择了支持云非白,亦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故而,云非白若是出了什么意外,他们这群人,势必好不到哪里去。
深思熟虑之下,他们只得选择妥协。
烽火台上,数百位手持火铳的云秦将士已次第有序地站定在阑干前,只等着瞄准角度,一同发力,将凤无忧射成筛子。
凤无忧察觉到了烽火台上云秦将士的异动,却不做任何防范,只顾着拖着气息奄奄的云非白,一步步朝晕死在瓢泼大雨中的君墨染走去。
“三。”
“二。”
“一。”
轰轰轰——
刹那间,百把火铳齐齐鸣响。
火药弹丸炸裂之声似排山倒海而来的泄洪,声势浩大到足以压过如恶龙咆哮的惊雷。
“无忧!”
云非白见凤无忧颓然倒地,强撑开被雨水模糊了的眼皮,提不起劲儿的左手轻拽着凤无忧湿透的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