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转过身去,见临安侯不知道何时出现在戒律堂的门前。
他面沉如炭,双目圆睁,怒气像一团吃人的烈火从他周身燃烧蔓延,恨不得立马就将她一口吞下。
她与临安侯成婚已经十七年了,一直都相敬如宾,哪怕偶有些争吵,但他从来都不与她争长短,家里的事也都是任由她说了算。
何尝有过用这种眼神看她的时候?
周氏顿时慌了,“侯……侯爷……”
好在她手中还捏着那林大壮的口供,给了她一丝底气。
她调整了一下心情,说道,“侯爷您来得正好,白姨娘这个贱人光天化日将奸夫弄进咱们府里来了,将人藏在院子里养了两年,其心可诛,令人发指!为了我们府上的名声,还请侯爷尽快做一个决断。”
临安侯接过林大壮的口供,逐字逐句看完,然后抬头,“就这个?”
周氏愣住,“这还不够?”
临安侯轻飘飘的一句话,让她心底深处的某个神经被刺痛了一下,她想到刚才白氏所说的话。
“就算我在院子里藏了一个男人,侯爷也还是会心疼我。”
果然,白姨娘做下了这种丑事,临安侯没有第一时间恨不得她死,居然还要嫌证据不够确凿。
真是可笑!
临安侯的偏心,让周氏像个被点着了的火药桶,整个人都炸了起来。
“侯爷,瞧您说的是什么话!奸夫亲自供述,亲自盖的手印,难道还有什么假的吗?”
她冷笑起来,“再说,人就是从白姨娘的院子里抄出来的,那么多双眼睛见着的,就算没有这张纸,白姨娘不贞**也是板上钉钉的事。”
“白姨娘是不是不贞**,可不是你说了算的吧?”
周氏转过脸去,看到了临安侯身后的如锦,“这可是林大壮的供状,怎么就是我说的了?”
如锦掩着嘴笑了起来,“林大壮的供状?夫人你讲的笑话可真好听。”
她顿了顿,“人在你手里,这些字没有一笔是林大壮亲手写的,那还不是你想让人写什么就是什么?这种把戏,你骗骗我二婶三婶也就算了,在父亲面前也好意思拿出来说?”
周氏怒极,“你!”
如锦从临安侯身后走了出来,徐徐走到浑身湿透的白姨娘跟前,一边将厚厚的羽绒斗篷披在她身上,一边用干毛巾裹住她头发。
就在毛巾裹住白姨娘脸的那一瞬间,她又悄悄喂入了一颗姜糖。
“白姨娘,父亲来了,你若是有什么冤枉尽管告诉他,哪怕那个作恶的人是夫人,相信父亲也一定能够秉公论断的。”
白姨娘整个人已经虚弱不堪,身体和心灵双重的打击,让她如同一块破败的老棉絮,看起来随时都会散架似的。
她气若游丝地抬头,眼眶含泪地望向了临安侯,“人,确实是我藏起来的,虽说事出有因,但我没有向侯爷禀告,确实是我的不对。但,我和表哥清清白白,绝没有半分苟且,还请侯爷信我!”
此刻,临安侯心中五味陈杂。
他就是个普通的男人,而且还极容易受人蛊惑。
从白姨娘的院子里搜出来个男人,不论这男人是谁,关系如何,对他来说都是一个晴天霹雳。
面子上过不去,情感上更是难以接受。
可是,这些年来与白氏的恩爱却又是真实恳切的,他实在不敢相信,如此温柔妥帖的白氏居然会给他戴绿帽子。
那不可能!
倘若不是怕周氏动用私刑要了白氏的命,又想要向白氏问个清楚明白,他宁愿此刻醉死在如沐春风楼的烈酒之中,不想醒来,更不愿面对。
“按照惯例,与人私通的妾室可由主家直接打杀,过后只须知会官府一声便可。侯爷,倘若您心软下不了这个手,那肃清后宅的事,就交给我好了。”
周氏沉声喝道,“去将白氏绑了沉入碧荷塘!”
季嬷嬷和宁香堂几个粗壮的婆子早就已经摩拳擦掌,这会儿听到夫人命令,立刻就上前要将白氏捆了。
如锦一脚踹出去一个,“我看你们谁敢!”
她抬头对着周氏冷笑,“夫人,你也太着急了吧?想要白姨娘的命,总得拿出证据来啊,官府衙门处置杀人犯都没有那么草率呢!”
周氏冷哼一声,“长辈的事,大小姐恐怕没有资格插手吧?”
如锦犀利地怼回去,“夫人的意思是,长辈做出了罔顾人命的大事,也让我拍手赞好?”
她摇摇头,“可见我与夫人从小所受的家教是不同的。人命关天,我可不想父亲被御史参一本,说他在家私设公堂草菅人命。”
周氏怒道,“好,不到黄河心不死,既然你要证据,那我就给你证据。”
她对着季嬷嬷喝道,“去将林大壮提上来!”
虽说她叫人不计一切手段要撬开林大壮的嘴,套出他与白姨娘的来龙去脉,但供状书上所言,还真不是她派人捏造的。
奸夫自己招认的事,难道还有假的?
等着林大壮在这里将那些话一字一句再说一遍,她倒是要看看侯爷还能不能对白氏这个贱人心软了!
如锦悄悄地捏了捏白姨娘的手心。
白姨娘虽然浑身无力,却也还是给了一个微弱的回应。
倒是临安侯,在最初的错乱恍惚过去之后,这会儿的心情已经逐渐平静下来。
他转眼望向浑身上下湿漉漉的白氏,她像一只受了伤的小鹿,安安静静地趴在角落里,奄奄一息。
从地上厚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