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今利落将凤知南伤口附近的衣裳割下,又取了帕子将附近的血清理干净。
凤姜沉声开口,“一会我拔出枪后,红萝你立刻洒金疮药,秀今用敷了金疮药的帕子捂住阿南的伤口,裴大夫你施针,务必要在第一时间止住血”。
他说着在凤知南伤口四周迅速点了几点,握着枪的手攥紧,“仇姑娘,你站远些,准备好,我拔了”
随着最后一个字落下,他猛一用力,银枪高高拔出,昏迷中的凤知南痛哼一声,鲜血如箭般喷涌而出,谢探微脸上身上顿时一片鲜红,触目惊心。
红萝忙将手中的金创药洒了上去,秀今紧随其后,用帕子死死捂住伤口,裴防己金针急下。
一会之后,凤知南伤口的血终于不再往外喷涌,众人皆是长长松了口气,仇希音端来刚化开的药丸,给凤知南灌了进去,这才觉出后怕来,脚下一软,跌坐在地。
“音音”
凤姜猛地咬住舌头,好在众人极度紧张下没有人注意到他的称呼,他默了默,方又道,“谢四公子,我们将阿南放到门板上去,送她回家”。
谢探微全身都僵了,哪里还能动弹分毫,半晌方在凤姜的帮忙下小心翼翼将凤知南抱了起来,随着他的动作,有什么从凤知南胸口掉落出来,啪地一声落地。
却是一条发带。
绯红色的发带上用银线绣着朵朵优昙婆罗,用络子缠着猫眼石和粒粒红宝,华丽又张扬,正是五年前凤知南从他发间扯去的那一条。
谢探微只觉心口剧痛,扑头往前栽去,竟是厥了过去。
凤姜忙伸手扶住二人,顿时又是一阵兵荒马乱,仇希音大惊扑了过去,“小舅舅”。
凤姜下意识伸手要去扶她,又缩回了手,扬声,“来人,送公主回府,谢四爷,这里交给你了”。
谢嘉树急急跑了过来,帮着仇希音一起去扶谢探微,“凤将军自去忙,我们随后就到,兰八,去扶上兰九”。
“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阿弥利都婆毗。阿弥利哆。悉耽婆毗。”
袅袅的檀香中,仇希音的声音带着微微的苦涩,飘忽不定。
谢嘉树安静站在门边,直到里面的念诵声停下,方举步踏进,掀袍跪在她身边拜了三拜,低声道,“小叔昨夜守了兰九一夜,今天一大早送兰九出了凉州城才回来了,又去了池阳公主处”。
落叶归根,自谢探微出生,兰九就一直跟在谢探微身边,从未离开过一天,如今他为保护谢探微而死,谢探微抽不开身,却怎么也要将他送回谢家弄好生安葬的。
仇希音想起兰九板正冷峻的脸,想起他说话时总是一板一眼的板正模样,想起上辈子谢探微死后,他在萧博采暗中相帮和容宣的默许下带着她冲进镇抚司见谢探微最后一面后,还是那般一板一眼对她说着谢探微遗言的模样。
他说,“姑娘,公子入狱前,曾说他这辈子洒脱磊落,不曾亏欠谁,也不牵挂谁,唯一放不下的只有姑娘,请姑娘务必照顾好自己。
如若有一天他死了,请姑娘务必记得他不是死于小人之手,也非死于摄政王之手,他死于家国大义,死得其所,请姑娘勿要挂念,好生活下去”。
他说着朝她一拜,“请姑娘不要挂念公子,碧落黄泉,兰九定当时时护卫,不敢稍有懈怠,还请姑娘秉公子遗愿,善自珍重”。
上辈子,他随谢探微死时不曾有丝毫迟疑,就如这辈子他为谢探微而死时,也不曾有丝毫迟疑
仇希音努力睁大眼睛,泪水却还是顺着脸颊滑了下来,这几天她流的泪比重生以来加在一起还要多。
谢嘉树自小不善言辞,这时候更是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只干巴巴道,“音音,别难过了”。
仇希音点头,她神色冷静的近乎冷漠,晶莹的泪珠却不停的从眼角涌出。
谢嘉树只觉心头钝痛,焦急下脱口道,“我们去看公主吧”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凤知南迟迟不醒,裴防己说了今天入夜前再不醒就凶多吉少了,音音去看定然又要伤心。
仇希音又恭敬拜了三拜,谢嘉树伸手去扶,她便就着谢嘉树的搀扶站了起来,刚转过身就见凤姜立在门口,仰头看着香烟缭绕间的观音大士。
三人见礼,仇希音开口问道,“凤将军也信佛”
凤姜迟疑了一会方道,“求个心安”。
仇希音道,“我曾在一本书上见过一番话,大意是说,人之力有限,当人走到绝路时,神的路就现了”。
“姑娘博学,正是这个意思”。
仇希音又朝他一礼,“将军过誉了”。
凤姜避到一边,仇希音和谢嘉树并肩出了佛堂,往凤知南的院子走去。
凤知南那般的人总不会这般轻易死掉,更不会以这样的方式死掉,她舍不得的。她若真的就这般走了,谢探微大约也死掉一半了
“公主醒了公主醒了快去叫将军”
仇希音和谢嘉树刚到院口,院子里的鼓噪声乍然响起,两人对视一眼,惊喜往院内跑去。
刚跑几步,里面又有呼喝声响起,“来人快来人谢四公子晕倒了快来人”
仇希音和谢嘉树又对视了一眼,齐齐笑了起来,好了,醒了就好了
凤知南醒了,伤情逐渐稳定了下来,只还需卧床静养,谢探微依旧日日去探视,只毕竟男女有别,他不能再像凤知南昏迷时整个白天整个白天地守着,入夜后才在凤姜的催促下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