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纬泰对着张学究说道。
霍望的那封信并不长,弯三也看过。
可是他却没能看出其中的这些名堂。
但是狄纬泰却一眼点破了霍望的本意,这让张学究也是佩服不已。
不过弯三却注意到,狄纬泰将信和木盒还给张学就时用的是双手。
他只觉得这是对定西王亲笔信的尊重,全然不知狄纬泰正是用了这一动作,表示与张学究乃是平辈相交。
想来狄纬泰是一定知道张学究原本身份的。
只是当下张学究说自己是汤中松的文师,那狄纬泰便也不点破,就当他是文师好了。
强者之间的默契格局总是能在瞬间达成。
好比一章桌子摆在当中。
即便桌下二人的腿脚已经斗的鲜血淋漓,而高出桌面的上半身依旧是岿然不动,就连表情都不会让人察觉出丝毫异样。
若是再唠几句家常,扯扯闲篇,那就更是锦上添花。
递过木盒与书信的功夫,不过是刘睿影的三次眨眼。
就在这么极短的时间内,狄纬泰却是与张学究已经有了数次交锋。
只见狄纬泰左手托着木盒,而书信的左端搭载木盒里,右端则被他用右手托着。
看似平平无奇,甚为礼敬的姿势。
实则一个人表现的越是刻意,实质本心便越是不同。
真情实意者,鹅毛浮云也能当做重礼,万金难求。
又有何必要去一步三叩首的送上一件云台珍贵的海货呢。
狄纬泰的左手在木盒上微微的外放了一层劲气。
不多,刚刚够将木盒通体覆盖,丝毫触碰不到那绢帛信。
不少,却是能让木盒以肉眼和精神都无法窥探的速度震颤着。
当速度快到一种地步时,被速度附着的物件就是静止的。
此刻的木盒就是如此。
但是这只能瞒得住在场的旁人,却是瞒不住张学究。
此刻这木盒就好比两人之间的一张方桌,桌下的凶险才刚刚开始。
狄纬泰也根本没有想过要瞒过张学究。
盛名之下无虚士。
此般阳谋就是一番比拼。
他要看看这位昔日的坛庭最强庭令,到底有多少斤两。
在张学究眼里,这木盒可不止是是微微的震颤,更不可能是静止,而是在大幅度的无规则摆动。
即使以他的修为,却也是只能看出个虚影轮廓,可想而知狄纬泰着实是铆足了劲。
不过,万事万物都有规则可随,都有轨迹可寻。
毫无规则岂不就是规则?
杳无踪迹岂不正是踪迹?
若是问一个人去了哪里,在做何事,那吃饭睡觉拉屎撒尿都是回答。
但不知道三字却也是回答。
既然不知道,那边是在意料之外。
或许他在做的仍旧是常情中的某事,但无人知晓就等同于不是。
狄纬泰感觉到有一种久违的兴奋。
他太久太久都没有与人交过手了。
一是他的身份地位,能为难他的本就寥寥。
二是因为他的性子,这些年来的安逸早就磨没了先前的狠厉。
可是当下,现如今,却是让他想起了自己最后一次热血之时。
众人只知道凤凰池畔的鹦鹉冢,却没人知道凤凰池下还有一座深坑,埋葬者曾经的全部九族嫡系。
那简直不能说是埋,只是胡乱的挖个坑再胡乱的把尸体扔了进去,盖上厚土罢了。
面对最后一位九族之人时,狄纬泰就这么沉稳的站着。
和现在他沉稳的站在张学究面前一模一样。
他两手空空。
没有任何兵刃武器。
但一支脆笔,一方砚台,一滴墨汁,一本古树,一条小虫,一阵飞沙,一块走石,一根枯竹,甚至连他身上的衣衫都可以是兵刃武器。
对面之人却凶悍异常。
若说武器,他也没有。
但是他的怀中却揽着一块巨石。
他要将狄纬泰砸的粉碎。
砸成连渣滓都不如的粉末。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杀人了。
这是泄仇。
九族人横竖挥舞着双臂,双臂中夹着的巨石也一并随之舞动。
狄纬泰步步后退,巨石带起的风已经挂在了他的脸上。
但即便是退,他的步伐仍旧稳健,他的身子仍旧板正。
最后,九族人将这块巨石朝着狄纬泰掷了出去。
这时,狄纬泰却不再后退了。
反而迎着巨石冲上前去。
狄纬泰伸直了双臂,握紧了双拳,就这么笔直的冲了过去。
巨石与拳风刚一接触,便如豆腐与铁锤碰撞般四分五裂。
“这是什么功法!?”
九族人惊惧的问道。
“不知道。”
狄纬泰回答。
“我的擒龙掷象功何止万钧巨力,你怎么如此轻易的就破了!?”
九族人问道。
他已不是在问狄纬泰,他是在问自己。
人一旦最为引以为傲的东西被打破的稀巴烂,批驳的一无是处,往往都会陷入崩溃中的自我否定。
“我比你多一钧。”
狄纬泰说道。
不论你是千钧还是万钧,我都比你多一钧。
这一钧,足以。
九族人仰天大笑,狄纬泰知道他已经死了。
虽然他的**完好无损,仍能呼吸,仍有脉搏,但是他的精神已被撕扯的零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