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悠悠拍了拍掌,笑容甚至称得上和蔼:“姑娘们听清楚了没?”
那领头欺负云儿的织工最先反应过来,闻言却是瞬间送了一大口气,看样子掌柜的是没打算计较刚刚的事的。
她紧绷的情绪松懈下来之后,第一反应便应和了顾悠悠的话,想要挽救一下自己在新掌柜这的形象:“掌柜的,听清楚了。”
其它织工们也反应过来,心情各异地也跟着应和了起来。
顾悠悠点点头,“那你们继续吧。”
她手中拿着刚刚在隔间记录下来的衣裳尺寸数据,以及这些织工们的工作记录,抬脚往门口走。
掌柜的这就走了?
还想着要在顾悠悠面前表现表现的织工们见状大多数都失去了要再看一看那些衣裳的念头,但左右刚刚已经在新掌柜的这说过了,一个个倒还是认认真真地看完了那些做工精巧的衣裳。
杜掌事亲自将顾悠悠送到了布庄门口,令顾悠悠意外的是,小原竟然还没走。
小原正在布庄大门口来来回回地踱步,一见顾悠悠出来眼里一亮,下意识地要扑上来,便被守在门口的伙计一人一手拦住了。
顾悠悠站在门内,看着门外又开始卖惨哭叫起来的小原,颇感无奈。
杜掌事也皱了皱眉,忽然道:“掌柜的稍等。”
顾悠悠有些疑惑,便见杜掌事扭头就往大厅里走,过了一会儿再出现时手里已经出现了一个小布包。
顾悠悠心里明了了几分:“这是?”
杜掌事把手里的小布包摊开来,里面是几锭银子:“小原在布庄里也没就留什么东西,不过是还没取走月钱罢了。这里是她的月钱——”
杜掌事说着顿了顿,神色有些不好意思:“这些……请掌柜的原谅在下自作主张,这是在下念着她在布庄待了六七年了,最后要走……也……”
他说着说着停了下来,似是想不出用什么词语来形容自己想要多给她钱的这种心情。
顾悠悠静静地看了她片刻,心里忽然明白为什么这些织工们虽然平日里嚣张跋扈地,但对不太管庄内的事的杜掌事却都还挺听话的。
杜掌事对这些织工倒还真的挺尽心尽力的。
杜掌事看顾悠悠只是看着自己不说话,不由心里有些忐忑,以为新掌柜的对自己的擅作主张感到不悦了。
转念一想掌柜的不开心也正常,方才小原对新掌柜那般言辞无状,态度嚣张,掌柜的只是辞退她,却没扣她月钱就已经是仁至义尽了,而他现在居然还想多给小原几锭银子。
杜掌事皱了皱眉,犹豫着把那布包收了回来,看了一眼门外锲而不舍地哭喊着,引来不少路人注目的小原,轻轻叹了口气:“掌柜的若是觉得不妥,便当在下没说,在下还是给小原应得的那一份就好了。”
顾悠悠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小原,半晌勾唇笑了一声:“那就依杜掌事的安排。好聚好散,不是吗?”
杜掌事愣了一愣,没料到新掌柜会忽然又同意了。
他的确是想要好聚好散。毕竟在一开始小原也不是这般骄傲自大自以为是的模样,她曾经也曾做出不少让客人赞不绝口的衣裳,也曾谦恭有礼,只是不知何时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杜掌事叹了口气,道:“那就多谢掌柜的了。”
“没事,”顾悠悠下巴点了下小原的方向,道:“那就麻烦杜掌事拿过。”
她可不想再过去跟人家磨磨唧唧半天。
杜掌事点头,没有意见,抬脚往门口走去。
小原泪眼朦胧中见杜掌事神色平静地朝自己走来,哭声一顿,再开口时声音还带着哭腔:
“杜掌事……呜……我知道错了……”
杜掌事没有让拦着小原的伙计们撤回手,只是站在门内跟小原对视着,淡淡道: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小原闻言忙不迭道:“嗯嗯,我知道我知道,求杜掌事替小原跟掌柜的求求情吧,我不能失去这份活儿……”
她的话音戛然而止,因为杜掌事正当着她面把手上的布包缓慢摊开。
小原看着小布包里包着的那几锭银子,隐约猜到了什么,眼里渐渐现出了绝望。
杜掌事一看她神色,心中微软,叹了口气,指着其中两锭银子:“这是你这个月的月钱,虽然这月还未到头,但掌柜的还是给你算满了一月,也给了你一个整头。”
小原抽噎着抬手抹眼泪。
顾悠悠站在门内离杜掌事不远处的地方,开始翻起了自己带出来的那本“员工记录”,间或抬头看一眼门口的动静。
嗯,小原哭得还挺可怜,难为杜掌事定力这么好。顾悠悠默默地又给杜掌事打了个勾。
这边的杜掌事继续道:“这是……掌柜的念在你在布庄待的时间长,多给了几锭银子,这些数目,够普通人家生活上好几个月了。小原,好聚好散吧。”
“不……”小原讷讷地摇着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她今天哭得时间太长了,长得眼睛红肿得像核桃,让人看上去觉得又滑稽又可怜。
她细声哀求道:“没有别的办法了么?杜掌事,你从前对我们最好了,你知道的,我不是有意的,我……我只是今天对新掌柜的出言不逊,这我认了,我大错特错,我也不该干活儿那么马虎,但这些我都会改的,杜掌事你……”
杜掌事平静的回道:“既然你这些都能改,又何须担忧离了这布庄就没活儿干呢?”
小原噎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