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然是碧蓝色的湖泊,这是小枝第三次来到此处,这一次天上无云,无风亦无雪,除了脚下这片湖泊,什么都没有。
连原本应该出现在湖心的冰棺也不见了。
前两次,小枝在这里醒来,心里是惶恐的,尤其是后一次,她发现自己坐在冰棺中,浑身浴血,那彻骨的冷,那噬心的痛,她记忆犹新。
小枝轻蹙起眉头,往湖心走去。
她的脚步极轻,落在平静的湖面上,一丝涟漪也无。
小枝在前两次出现冰棺的地方站定,冰棺虽然不见了,但她看到湖面下,有一抹红影。
小枝蹲下身,伸出手指,搅了搅湖面,水波荡开,确实是水。
可那抹红影却隐在水中,一动不动,彷佛被冰冻住一般。
小枝脚下用力,破水而入,往红影之处游去。
那是一个女子,臻首峨眉,纤腰玉带,一袭殷红似血的广袖流仙裙,安安静静地沉在水中的白玉台上。
这名女子,小枝见过,二楼第一间房中,小枝见过她的画像。
微风撩起白纱帘子,日影泼洒在白玉地砖,画楼外竹叶沙沙,鸟雀欢歌,画楼中,铺满了她的画像。
或坐或立,或嗔或笑。
或轻罗小扇,扑蝶戏鱼;或锦衣绣袄,弄雪赏梅。
小枝记得当时,她见到这仙姿佚貌的女子,惊为天人,隐生熟悉亲切之感,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在哪见过。
二楼第三间房中,小枝再次见到她。
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的战场上,她一袭红衣,披头散发,在泼天血雨中跋涉、寻找、呼唤、哭泣,她悲痛欲绝,她茫然无措。
可此刻,在这碧蓝色湖水深处,她安静地躺着,眉头舒缓,双手交握在小腹,好似睡着了。
若是可以,她真想将朱砂拽到此处,让他看一看,这女子,是不是她的娘亲木槿仙子。
朱砂虽也在竹篓中,可在哪个角落睡大觉,小枝却是不知,这片湖泊幻境,似乎只有她能进入。
小枝跪在白玉台边,欲伸手去摇醒她,可小枝的手刚碰到她的衣衫,平静得如冻住的湖水,突然像被人拿着大铁铲用力翻搅,水底漩涡突起,拉扯着小枝,要将她拉入黑暗的深渊。
白玉台上泛起无数水泡,又细又密,将红衣女子淹没,小枝在这突变中,心下一惊,双手胡乱抓握,可除了无数从手心滑走的水泡,再无其它。
刚刚明明近在手边的衣衫不见了,不等小枝祭出灵力,水底吃人的漩涡突然归于平静,水泡消散无影,可白玉台上的女子,亦消失了。
小枝知这竹篓中出现的景象可能是梦境所至,不再多费神思,出了水面。
再次站在水面往水底看,却是什么也看不到了。
湖上又开始下雪了,漫天飞雪,寂寂无声。
小枝伸手接住一片雪花,细微的凉意落在指尖,她有种感觉,刚才那名女子,正是她的娘亲。
她的娘亲,该是这般美貌。
水面涟漪渐起,轻轻缓缓,无声无息。
小枝眼前突然出现一道金光,再睁眼,已入了仙山。
仙山虽多,要找到芸香仙子的府邸,也不是什么难事,一路问了三位仙君,两位仙子,小蓬和杜若,总算是到了芸香仙子的仙山脚下。
芸香仙子自从上次在青荇仙君府上受辱,再没出过大门,她对青荇仙君的一腔痴情,也尽数化作落花,随天河滚滚流水,奔腾远去。
她的心,自此冷了,死了。
她永远也忘不了那晚,那条白龙从墙角抓了块白玉砖石,一砖一砖往她身上拍时,青荇仙君冷漠的模样,彷佛白龙拍的是顽石、是草木,而非她芸香仙子。
青荇仙君一如既往的高冷,终于伤透了芸香仙子的心。
芸香仙子正坐在院中的梅树下,望着院外的晴空怔怔出神。
忽见那院墙上,出现了三个人影。
三个都是她认识的,三个都是她心头的刺。
芸香仙子一屁股从白玉凳上跌了下去,好不容易爬起时,那三人已经站在了她面前。
“你,你……你怎么会在这?”芸香仙子冰冷的心头突然燃起一把火,那是惧怕的火,烧得她浑身颤抖不止。
好似那日夕雾仙子府上的大火。
“彼岸无路,所以,我又回来了。”小枝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芸香仙子一颗心快从嗓子眼蹦出来,她真是怕极了,她虽刚失去了爱情,心如死灰,可她不想死啊。
不说小枝那抹瘆人的笑,如从地狱爬上来的厉鬼,便是小枝旁边那条龙、那只凤,她也打不过啊。
不久前被板砖拍在身上的痛感还未消散,她以为自己死里逃生,必有后福,没成想,该来的还是来了。
“你们意欲何为?”芸香仙子强忍着心头的惊惧,厉声喝道。
“我不会杀你,但今日之后,你将从四海八荒彻底消失。”小枝冷眼瞧着芸香仙子硬撑的模样。
这句话,是芸香仙子当初对小枝说的,今日,小枝还给她,倒也算公平。
只是,她抽了小枝的仙筋,小枝又会怎样对她呢?
芸香仙子心知自己今日在劫难逃,她便是想喊人救命,也得有人听得见才行啊,且不说仙山之间相隔甚远,便是无事爱驾云乱飞的小仙君,也没有从仙友府邸之上飞过的癖好啊。
芸香仙子闭门谢客已多日,这会,更不可能有来串门的仙子。
杜若捡了张白玉凳子懒懒坐下,歪着身子靠在白玉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