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朔山,鬼帝殿中,十年前想出“晒太阳”这个绝妙主意的鬼判官,拎着白玉铃铛,来回踱步。
这“彼岸玉铃”可不像上古太阴镜,上古太阴镜是一面镜子,叶蓁蓁虽被困在其中,摸不着,抱不到,却是看得见的。
而这“彼岸玉铃”,怎么看,也看不到被困在里面的人是个啥情况。
鬼判官纵然博学广识,却也琢磨不出这只铃铛的精妙之处,来回踱了八百步,眉头蹙得拱成了两座小山。
小蓬被他转得头晕,耐心耗尽,问道:“如何?”
鬼判官顿足看向小蓬,摇了摇头,叹道:“依我看,除非是修为高深之人,以灵力冲破这只铃铛的结界,方能重见天日,以外力强解,怕是解不开啊。”
“修为高深?小枝才解了上古七星禁咒没几年,而且这些年一直沉眠不醒,直到几个月前才醒来,她哪里来的高深修为?如何能冲破这个结界?”小蓬急道。
杜若拉住她微凉的手,道:“你别急,景黎不是说,陆七将自己的修为渡入灵元,以护小枝不死,我倒有个主意,不知行不行得通?”
“你的意思是,借陆七之身,渡修为给小枝?”鬼帝从八仙椅上站起身,神情严肃。
杜若颔首,“没错,只是不知陆七他,可能承受得住?”
陆七自从将一身修为尽数渡给小枝,已与凡人无异,而且命不久矣,若是再被他们高深的修为洗刷一番,也不知还能撑几日?
鬼判官不踱步了,换鬼帝踱来踱去,陆七是景昭魔君唯一的儿子,他如今在雪幽山,尚且不知陆七的情况,虽说陆七还在娘胎时,景昭便判了这孩子的死刑,但那实属无奈之举。
三千多年来,他们父子之间虽有隔阂,却没有深仇大怨,真到生死关头,以景昭护犊子的行事做派,只怕说什么也不会让陆七再冒此风险。
但陆七魂飞魄散之前,若是不能再见小枝一面,他如何肯瞑目?
“你们也别急着渡修为,小枝姑娘如今魂魄不全,便是拥有无上修为,也不能尽数发挥出来,当务之急,乃是先寻到她的那缕残魂。”鬼判官见鬼帝一副死了爹似的表情,赶忙道。
小蓬蹭地从椅子上窜起,衣袖掀翻了檀木桌上的白玉盏,碧色的茶汤尽数泼洒了出来,白玉盏滚落到地上,摔成了好几瓣。
鬼帝心疼地盯着湿漉漉的地上,破碎的白玉盏,茶汤仍在顺着桌沿滴落,小蓬却已到了殿外,她的声音被幽幽桃花香裹着送进来,“事不宜迟,我这就去寻她的残魂……”
杜若与鬼帝、鬼判官作揖告辞,才拿着“彼岸玉铃”,一路小跑地跟了上去。
鬼判官看着兀自盯着地上碎瓷片发呆的鬼帝,摇头叹了口气,道:“那牡丹……您莫要太执着。”
自从鬼帝将女鬼牡丹带回度朔山,他好不容易补回来的修为,又开始往外送了,关键是,那女鬼不仅不领情,还扬言要毁了度朔山。
可高高在上的鬼帝,非但没有责怪于她,反而更加尽心尽力地帮她洗髓,只是他老人家时常怔愣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每隔十二个时辰,鬼帝便要为牡丹洗髓一次,可那红莲业火早已渗透她的三魂七魄,洗髓,也只能护她三年五载,她终究修为不够,承受不住红莲业火的摧残。
如此算下来,倒是浪费了鬼帝的高深修为。
牡丹聪慧异常,若是旁人被红莲业火灌体,早已魂飞魄散,但她不仅撑了三千多年,甚至将红莲业火归为己用,将那火星子种入凌云阁弟子体内,差点灭了整个白华城。
可叹如此大才,终究是入了歧途。
可怜天赋异禀,终归要魂飞魄散。
鬼帝回了神,神色已从适才的严肃变得有些落寞,他看着殿外如云如霞的桃花,摇头叹道:“是我对不住她。”
……
度朔山,容华洞。
千薇靠在炽热的容华洞石壁上,看着烟雾缭绕的修炼池,白色的云烟裹着黑色的浓雾,仿佛谁家厨房着了火。
整个容华洞中,又闷又热。
牡丹被困在那烟熏火燎的修炼池里,已没了初来时的恼怒暴躁。
鬼帝每十二个时辰来一次,其余时候,都是千薇在洞中看着她,或者说是,守着她。
很多年前,正是千薇带她来到容华洞,教她修炼,教她自保。时光悠悠,她们好似又回到了从前,可两人心中明白,一切,都回不去了。
千薇已从鬼帝口中得知当年之事的真相,所有错误的起源,也是在这个容华洞。
那是在千薇离开度朔山之后,牡丹独自一人去容华洞修炼,不想正撞上鬼帝从幽檀山修补百鬼阵归来,当时,他只剩半数修为,红莲业火不受控制,在他体内四处乱窜,眼看就要走火入魔。
牡丹惊恐地盯着脸红得像抹了胭脂的鬼帝,他脑门上大颗大颗的汗珠往下滚,却怎么也冲洗不掉那殷红的胭脂。
他,他这是怎么了?
鬼帝血红的眼睛紧紧盯着修炼池中的牡丹,仿佛从地狱中爬出来的厉鬼。
不对,她就是厉鬼啊!
可为何面对朝她一步步走近的鬼帝,她这个厉鬼,会腿软得站不起身?
她得跑啊!
牡丹连滚带爬地从修炼池中往外扑,浑身惨绿兮兮的荧光,颤颤巍巍,好似随时要归于沉寂。
随着荧光一个哆嗦,牡丹的脚被鬼帝火钳似的大手捉住了。
待她抖筛子似的扭过脑袋,鬼帝那往外冒着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