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那晚,白华城发生了一件大事,当然不是白茴茴暴揍上古妖王这件事,虽然这也算得上一件大事,但和城北那件事比起来,这又算不得什么了。
城北十里春风,一夜之间,化作血雨腥风,推开那扇朱红漆木门,便如踏进了幽冥地狱的大门。
红灯笼上溅了血,像是被雨淋湿了一般,红得发暗,发黑。那撕裂的灯罩里,蜡烛还未燃尽,似血的烛油淌在巴掌大的铜盘里,无人剪灯芯,凄凄惶惶地在凌晨清冷的风中颤抖。
大堂里,楼梯上、屏风前、芙蓉帐后……整个十里春风,都被刷上一层红漆,似姑娘们梳妆台前的胭脂盒儿打翻了,更似忘川河畔如火如荼的曼殊沙华。
满眼的血红,满鼻子的血腥。
后院里,青砖地上,男男女女,整整齐齐,铺地毯似的,铺了满院子。
彷佛在举行某种奇怪的仪式,恐怖而神秘。
谁他妈的闲得没事,杀完人之后还给这些尸体组个队形?
白茴茴认为,那个杀人魔绝对是个强迫症患者。
白溪荪抹着满头的虚汗,愁得满身肥肉都快无处安放了,他看着满院子溜达的白茴茴,问道:“茴茴啊,你可带了帕子,借爹用一用?”
白茴茴在袖袋里一摸,还真有,想也没想就掏出来抛给了她爹。
“哎呦!”白溪荪只觉手指被针扎了一般,心道:这个粗心的丫头,怎地还在帕子里包着绣花针,这是要扎死我啊。
他摊开帕子,寻着那枚绣花针,针没寻到,他却吓出了一身冷汗来,赶紧将帕子叠得整整齐齐,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如捧着圣物一般,穿过满院的尸体,将帕子还给了白茴茴。
“你这丫头,是想害死你爹啊,这上古妖王送的绣帕,你也敢随便给别人用,我说你能不能长点心啊?”
白茴茴这才想起这方帕子正是昨晚花曲柳所赠,冲她爹吐了吐舌头,嬉笑道:“我忘了嘛。”
小枝坐在一丛月季花旁的台阶上,看着他们父女俩,心里想道:不知我爹是个什么样的人?
花曲柳说,她爹是韶辰魔君,那她娘又是何人呢?
白棠提过,韶辰魔君在三千年前的仙魔大战中神魂俱散,却没说过关于他生前的故事,至于她娘的事,她更是一无所知。
她不敢再问花曲柳,亦不敢问白茴茴,他们都希望她忘了过去,那她便装作忘了,大家都省心。
直到昨晚,她从说书人口中得知,当年,韶辰魔君与木槿仙子不顾仙魔禁锢,爱得轰轰烈烈,死得悲惨至极,更引发了一场空前的战争……
说书人最后说:所以说,这仙和魔怎么能在一起呢?因为一己私欲,罔顾万千生灵,实在是该死啊。
花曲柳定不会骗自己,可她身上没有半点魔的气息,只能是她身上还有禁咒,封住了她关于魔的部分。
她现在是仙子,如今仙魔纷争又起,她难道要站在仙界的立场,与魔为敌吗?
在听到韶辰魔君是她爹的时候,她心底,不仅有自己不再是野孩子的欢喜,还有一些喜悦,是因为她发现,自己也是魔。
但因她爹娘的关系,她这个仙魔杂交的品种,似乎是个不能说的秘密,不然,她怎么会被关在回龙山的结界里三千年?如今下山,彷佛也是个错误。
白茴茴踱到小枝身边,道:“查完了,我们先回去吧。”
“是何人所为?”小枝问道,这院中有一股魔的气息,彷佛是那人刻意留下的痕迹。
“回去再说。”白茴茴挽着小枝的胳膊,将她拉出了这个人间地狱。
几日前,她们来十里春风,这里还是一片歌舞升平,如今变成这样,实在叫人唏嘘。
天刚破晓,晨光朦胧,柔和地笼着白华城,与往常无数个寻常日子一般。
可今天,注定不一般。
花曲柳依然坐在葡萄架下的摇椅上,听了白茴茴的查探结果,问道:“当真是魔所为?”
“没错,一共死了七十七人,除了千叶山下来的九个妖女,其余全是人族百姓,而这些人族百姓与那九个妖女,并非死于同一人之手。”白茴茴坐在院中的石桌旁,倒了一杯茶,一口气灌下。
“哦?九个妖女,还有一个呢?”
“想来是逃了。”白茴茴伸了个懒腰,舒了一口气,天不亮就开始忙活,今日得好好睡个午觉才行。
“那倒是命大,还查到什么?”
白茴茴道:“按理说,魔杀凡人,是轻而易举之事,而且那些男性尸体中,除了几个低阶的崇月楼弟子,其余全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虚弱男子,再除去那些死在床上的,剩下那些男子,不可能是魔的对手,可现场却有打斗痕迹。我怀疑是那魔在杀人的时候,有人闯了进来。”
“为什么要除去那些死在床上的?”花曲柳瞄了一眼白茴茴,继续没骨头似的瘫在摇椅上躺尸。
“咳,我怀疑死在床上那些男子,是被那几个妖女所杀,他们身上没有魔留下的气息。”
“你的意思是,妖女与那只魔联手杀了十里春风所有的人,然后闯进来一位高手,一番打斗,将这些妖女给杀了?”
“你觉得我分析得怎么样?”白茴茴这两年在白华城,虽然很少管崇月楼的闲事,但她经常帮花曲柳这只老狐狸传话,脑子也越来越灵光。
花曲柳给她竖了个大拇指,道:“分析得不错,可是十里春风的妖女为何要与魔合作?又为何要杀那些恩客,甚至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