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转了又转,小枝终于看到一棵古树下,土木垒搭而成的土地庙。
庙前一滩被雨水冲散的烟灰,几枚腐烂的野果子,再无他物,连副楹联都没有。看来这山野之地的土地公,日子过得确实清苦。
小枝将一枚红豆果子放到泥塑的土地公像前,刚准备跪下拜一拜,只听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哎呀呀,哎呀呀,你可千万别拜,别白白折了老头子的修为。”
小枝循声望去,只见地上一阵青烟起,一个白胡子老爷爷蹦了出来。
土地公个头矮小,与四五岁孩童一般高,却已须发皆白,拄着一根紫檀木杖,正眯着眼打量小枝。
“这位仙子不是山顶宅子里那位吗?怎么跑到老头子这来了?”
小枝蹲下身,问道:“您就是土地公?我想跟您打听一件事。”
“说来听听。”土地公捋了捋白胡子,他这深山小庙,可极少有贵人来访。
“魔界少主每次下山,去的是江塘城哪一户人家?”
“咳……”土地公咳嗽一声,看小枝的目光多了一抹寻味,小仙子问这个作甚?莫不是发现了魔界少主的fēng_liú韵事,要撵上门去闹事?
这事可咋整?告诉这位仙子,魔界少主能饶了他?现如今战乱四起,难得这相思山还有一片净土,他可不想搬家。
小枝见他眼神闪烁,赶紧从泥塑像前捡起红豆果子,塞进他老树皮一般满是褶皱的手里,道:“您只需告诉我江塘城哪户人家后院种有桃树,这枚红豆果子便送给您。”
土地公眼睛一亮,摩挲着手心红彤彤的果子,哈哈笑道:“呔,不就是那方知县家嘛,整个江塘城,除了他家有一座种满桃树的院子,哪里还找得出第二家来。”
小枝谢过土地公,便转身沿着泥泞的山路,往山下走去。
土地公喊道:“小姑娘,老头子好心提醒你一句,仙魔殊途,莫要执着啊。”
小枝脚下微顿,半晌,才喃喃道:“我只想寻个答案。”
大雨过后,山上起了浓雾,沉甸甸的雾气笼着浑身湿透的人,拨不开,吹不散,让人透不过气来。
小枝一路跌跌撞撞,她忘了穿鞋就跑了出来,素白的袜子早已脏污一片,湿冷从脚底透到心底。
她只想寻个答案,至于今后如何,她不知。
山下风和日丽,太阳明晃晃地挂在天上,彷佛那**,只降在相思山。
小枝回身望向满山青翠,这相思山,与天下万山,又有何异?
江塘城,方府后院。
桃叶蔓蔓,硕果累累。
小枝在一棵老桃树下落定,远远便看见它探出院外的枝叶,像极了相思山那棵被她撞断的桃树,定是这里无疑了。
“爹爹快来帮我摘桃子,我要最大最红的。”一个男孩子的声音传来。
“我也要,我也要,爹爹帮我摘最大最甜的桃子。”是一个脆脆甜甜的女娃的声音。
“好好好,爹爹帮你们摘,哎,别跑,小心摔着。”男子的声音充满宠溺,已到了院门口。
“啊,你是谁?”
小枝转身,只见月洞门下,站着一位锦衣华服、面容白净的公子,大概二三十岁年纪,正愣愣看着自己。
他手里抱着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身旁还站着一个七八岁大的男孩,两个孩子和他长得十分相似,一看就是亲生的。
“你是桃树仙子吗?”小女孩眨了眨眼,问道。
“嘁,怎么可能?桃树仙子怎么会连鞋子都不穿,你看她那模样,水鬼还差不多……”
小枝青丝凌乱,衣衫未干,一双素白袜子已经踩成了黑炭,裙摆更是沾满了草叶泥浆,确实相当不雅观。
“阿远,不可胡言,带妹妹去别处玩,快走。”方公子一巴掌拍在他儿子脑袋上,厉声制止。
接着将女儿放到地上,将两个小屁孩赶走,这才整了整衣衫,对小枝深深作了一揖,道:“犬子口无遮拦,冒犯姑娘了。”
“无妨,我想问一问公子,你府上可有未出嫁的姑娘?哦,或者公子可有待字闺中的姐妹?”
方公子又愣住了,随即摇了摇头,笑道:“小枝姑娘何来此问?”
小枝眉头微皱,道:“你认识我?”
果真又被她猜中了吗?
方公子还站在月洞门下,如十年前一样,不敢走近她,即便她现在看上去十分糟糕,可那依然是他不能唐突的人。
“何止是认识,十年前,小枝姑娘还差点嫁给在下呢。”
啥?小枝震惊了,这又是一个什么狗血故事?
方公子指了指院中的厢房,彷佛想起什么好笑的事,掩嘴笑了一会,才道:“小枝姑娘贵人多忘事,想来是不记得了,那时候,姑娘就住在这屋子里,府里的下人都传,姑娘食量惊人,一顿饭能吃一头烤乳猪呢。”
呃……
“那时我还是个傻子,听人这般说,觉得甚是有趣,曾偷偷扒在窗户上看过姑娘吃饭。哈,哪里是姑娘能吃,分明是那条黑狗能吃嘛,对了,我记得还有一只小白狐,和一只黑猫。”
小枝心中已是翻江倒海,她十年前下过山,而且不止是她,棒槌、小白和小黑也下山了!
是了,陆七说过,江塘城那位姑娘养了一只黑猫,想来就是小黑了。
他捡到小黑,然后遇见了她,是这样吗?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她,只一眼,我就认定她了。”
小枝想起陆七的话,心里又是一痛。妈的,那陆七是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