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询问风车和机井?子寿兄稍坐下歇一歇,我这就去换衣服。”张潜终于确定,张九龄不是在诈自己,一边追过去将纸张重新收起来卷好,一边低声解释,“我真的不是在偷懒,我在家里,正琢磨怎样做,才能让酒精的产量更高,放火时威力更大。”
“你这话,一会儿跟圣上说去!任琮,叫几个丫鬟进来服侍你师兄更衣!”张九龄气得直翻白眼,一边张罗着帮他收拾行头,一边低声数落,“刚上任一个月,就敢逃班,用昭,你厉害,比卢藏用当年都厉害。他当年不过是辞了差事,去终南山假装隐居,等待朝廷第二次宣召。你倒好,干脆学那三国庞孝直,不做正事,只管高卧酣睡!”
“我哪有庞统那本事!”张潜被数落得脸红,却咬着牙不肯承认错误,“我真的在干正事儿。不信,你看……”
将卷好的纸张重新打开,他干脆将自己先前胡乱画的帆船呈现给了张九龄,“长安周围,八水环绕,却没有像样的船只。我这艘船,有上下两层,上层装人,下层装货。借助风力可以走渭水直入黄河……”
好吧,反正谁也不能否认,他画得的确是一艘船,并且外形还是后世享誉全球的西班牙大帆船。虽然以此时大唐的工匠水平,未必能造得出来,具体怎么造,他自己其实也一无所知。
“你刚才说的可是,在家里琢磨如何提高火药的威力和产量!”张九龄又气地拆穿了他的谎言,“你跟我说什么都行,我管不到你!等会见了圣上,你可是要管好自己的嘴巴。”
迅速朝窗外看了看,趁着仆人们没有赶来之前,他将声音压低到只有自己和张潜两个能够听闻,“毕构走之前,专程去见了右仆射萧至忠,将你送给他的风车和机井草图,誊抄了一份,委托萧相献给圣上,并声言此物如果能大批制造,可以让大唐各地的水患和旱灾减少一半儿。今天刚与太府卿纪处讷两个,向圣上进献瑞兽。萧相就把你的风车和水车,也献了上去。朝堂当中,正有一些言官,为毕构的遭遇愤愤不平。于是,他们也跟着进言,说有利于国计民生的,才是真正的祥瑞。于是,圣上就对风车和机井感了兴趣,派人去火器署召你。亏得杨侍中那个老好人,知道你们这些五监里头的官吏,平时都是怎么干活的。出面提议先将此事押后到追朝,才让你逃过了一劫,避免偷懒被别人抓了个正着!”(注:唐代左右仆射,相当于左右宰相)
狠狠瞪了张潜一眼,他有些恨铁不成钢,“总之,你今天算是运气好,否则,一旦给圣上留下一个坏印象,你就等着做一辈子八品主簿吧!“
“瑞兽?宗楚客与纪处讷两个人献的?”张潜眉头紧皱,满脸懵懂。“他们献瑞兽就献瑞兽好了,怎么又能跟风车和机井扯到一起去?”
也不怪他对不起张九龄的一片好心,甭说军器监的八品绿皮主簿,就是六品监丞,一年到头能见到皇帝的机会,都屈指可数。而他,满打满算,上任都不到一个月,怎么可能会想到自己居然已经进入了皇帝的法眼?
更可怜的是,刚才张九龄一口气说了那么多官衔和人名,他也全都对不上号。就知道,丞相萧至忠素有贤名,侍中杨綝是一个谁都不得罪的老油条与太府卿纪处讷两个,被毕构极为看不起。至于这几个人都长啥样,脾气秉性如何,却全都两眼一抹黑!
“你,你,算了,我是服了你!”张九龄被气得恨不得立刻拂袖而去,却不能真的眼睁睁地看着张潜闯祸。跺了跺脚,低声补充,“这不是很简单的事情么?尚书左仆射兼中书令魏元忠,因为被人诬告跟太子谋反之事有染,这月初被贬谪为务川县尉。他尚书左仆射的位,就空了出来。宗楚客盯上了这个位置,想通过进献祥瑞,取悦圣上。而萧相一直认为宗楚客为人过于阴狠,不是宰相之材,所以得把他献的祥瑞给驳倒,就拿出了你的风车和机井。等会儿追朝之时,肯定会有人问你对祥瑞的看法,你可千万别跟着掺和。那东西,向来都是人定的。需要它是时,它就是,不是也是!”
终究是拿张潜当朋友,所以,一些原本不该透漏给张潜的秘密,他也提前交代了个清清楚楚。而张潜,听闻自己居然卷入了真假祥瑞之争,顿时被打击得眼冒金星。直到紫鹃带着仆人们把衣服帮他穿戴结束,跟张九龄一道跳上了马车,才终于缓过些神来,咧着嘴长叹:“这不是坐在家中,祸从天降么?!我好好地给自己家做个东西排水,又招谁惹谁了?”
“福祸相依,你没听说过么?”张九龄又白了他一眼,趁着周围没有第三双耳朵,再度给他支招,“不过对你来说,未必全是坏事。毕构不是莽撞之人,更不是个书呆子。他在地方上做官多年,深知民间疾苦。此番临被赶出长安之前,他还敢把你的风车和机井委托萧相献给圣上,说明他已经认定了此物必有大用。而圣上既然传召你,肯定也看好了此物。所以,你等会儿参加追朝之时,说你最擅长的,至于你不懂的,就别跟着掺和!”
“我最擅长的,就是哲学!还是马哲,问题是,李显他老人家听得懂么?”张潜在肚子里偷偷嘀咕,却不敢宣之于口。只好一边讪笑着点头,一边快速在心里琢磨该说些啥,才能达到张九龄叮嘱的境界。
“唉,用昭,要我怎么说你?”张九龄见了,再度忍不住叹息着摇头,“张某为官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