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五步的距离,战马只需要四个弹指就能冲过。而四个弹指,只够木墙后的唐军,发射一轮羽箭。从开战至今,突骑施撒昆叶逊的决策没有任何错误,并且反应也足够迅速果断。然而,就在他将马头向左拨偏,侧转身体举起骑弓的刹那,盾墙上,却忽然跳起了数条纤细的火龙。
“唏嘘嘘嘘——”胯下坐骑本能地向前飞跃,带着他躲开了一条火龙,同时,也让他的羽箭彻底失去了准头。“畜生,你在干什么?!”叶逊气得破口大骂,一边努力控制坐骑,一边扭头观察自家弟兄的情况。随即,他的两眼瞪得滚圆,松开手,任凭坐骑带着自己逃之夭夭。
除了他本人,依仗胯下的坐骑反应机敏,勉强逃过了一劫。冲在最前方的十几名突骑施武士,无一幸免,全都被半空中落下的火龙,连人带马一起点燃!陆续冲过来的战马害怕烈火,本能向左右两侧转身,却因为事发突然,相互之间缺乏协调,彼此撞成了一团。
而更多的火龙,从木墙上飞出来,继续落向骑兵们的头顶。将所有靠近木墙二十步内的目标,无论是人,还是坐骑,全都烧成火炬!
“停下,停下,撤回堡寨!”有大箭扯开嗓子高喊,却无法让队伍服从自己的命令。沿着山坡往下跑马,容易加速,惯性也大。然而,无论想拉住坐骑,还是想改变方向,却都需要更多的空间做缓冲。更何况,他身后的同伴,还在努力前压。
更多的火龙从天而降,将更多的战马和武士,卷入死亡陷阱。
没有人计算总计是多长时间,灾难开始之后,人和马的动作,就好像全都变得缓慢而笨拙。
不停有人冲出火场,被烧得焦头烂额。
不停地有人被同伴撞下坐骑,随即被马蹄踩成肉泥。
不停地有人成功转身,避开了火焰,却被火焰后射过来的弩箭命中,绝望着张开双臂,缓缓从马背上坠落!
“唏嘘嘘嘘——”几匹被点燃的战马,悲鸣着倒地,化作一道火墙。陆续有突骑施武士冲入火墙,变成新的“燃料”,但是,凭借动物怕火的本能,仍旧有许多幸运儿,被坐骑带着,逃脱了火焰陷阱。
带着满脸的惊鸿和茫然,幸运儿们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应对。而下一个瞬间,几点流星从天而降,“轰!轰!轰!”闷雷翻滚,人和马的肢体,伴着泥土和碎石四下飞溅。
“唏嘘嘘嘘——”
“唏嘘嘘嘘——”
……
刚刚遭受了一轮火焰惊吓的战马,又被雷声炸了个七荤八素,悲鸣着四下奔逃。将背上的主人,一个接一个甩下马鞍,摔得头破血流。
侥幸没有被摔下坐骑的突骑施武士们,也惨白着脸,任由坐骑带着自己逃走。没勇气回头再看火墙后的唐军一眼,更没勇气去弄清楚,炸雷究竟是由何处而来。
原始黑火药炸弹的杀伤范围只有三步左右,第一轮爆炸,杀死的骑兵连同战马都没超过五个。却成了压垮突骑施武士们的最后一根稻草。包括撒昆叶逊本人,都不愿在战场上再多停留一个弹指,任由坐骑带着,或者主动催促坐骑,能跑多远就跑多远。
黑洞洞的堡寨大门,四敞大开,根本没人想起来去关闭。留在堡寨内的两百多名突骑施武士,愣愣地看着外面的战场,一个个面色惨白,两股战战,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夺城啊,愣着干什么?还真想白拿今天的赏金?!”看到时机已经成熟,亲兵旅率任齐按照张潜的布置,果断扯开嗓子,朝身边的弟兄们高喊。
“夺城?”已经目瞪口呆的第二梯队将士们本能地回应,随即,就看到自家旅率一马当先冲了出去,绕过盾墙后的张长史、骆主簿和两位王参军,直奔堡寨大门。
“夺城!”有人本能地大叫,随即热血上头,策动坐骑,紧随任齐身后。
“夺城,夺城!”呐喊声,刹那间响彻天地。一百多名昨晚主动报名参战的大唐男儿,全都策动了战马,旋风般绕过了忙着整理火龙车和简易投石车的第一梯队,冲向山顶的堡寨。沿途遇到突骑施武士,无论对方是选择投降、逃命还是顽抗,全都挥刀砍成肉泥。
堡寨内,终于有突骑施武士从惊慌失措中缓过神,咆哮着试图关闭大门。任齐策马直冲而入,手中长枪上下翻飞,将两名上前堵路的突骑施武士,刺死于门洞之内。
更多的突骑施武士向他冲来,却被他单人独骑,就杀得手忙脚乱。后续跟过来的大唐男儿们,纷纷举起横刀闯入,转眼间,就将城门口的敌军,杀了个抱头鼠窜。
当山坡上的火焰渐渐熄灭,孤石山上的土堡,也彻底换了主人。大唐的战旗,插在了土最高处,迎风招展。斜阳西坠,将天空和地面,染得一片殷红。
“唏嘘嘘嘘————”飒露紫扬起前蹄,发出一声骄傲的咆哮。
“唏嘘嘘嘘————”堡内堡外,数千匹骏马同时响应,伴着萧萧晚风,传遍整个旷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