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微微愣了一下,旋即,通透的心思就明白了一切。
她微笑而温柔,更加小心地靠近他,试探地伸出素白的手,想替他拢去额前湿漉漉的乱发,“实不相瞒,我是这神山中的圣女,一生侍奉神祗,守护子民,不得成婚,更不可能生儿育女,可是我又偏偏特别喜欢小孩子,若是当年,我与寻常女子一般谈婚论嫁,如今的孩儿,也该有你这么大了。”
她的手,好软,好轻,指尖,好温暖,那是阮君庭有生以来,从来不曾体会过的温情。
他破天荒地没有避开她,嘴上却倔强道:“拿开你的手,我不是小孩子!”
越是如此,就越是令人心疼。
圣女将手指微微挪开,却舍不得收回,只停在他脸侧,仔细瞧他显露出来的眉眼,“孩子,不如我们立一个约定,你若是答应,我愿意以神山中半数宝藏相赠,你有这笔财富,在这世间,就再没有达不成的事,如何?”
“说。”
他小小少年,身高还不及她,却已经有了几分男人的冷硬。
“好,这个约定就是,你拿了我的宝藏,从今以后,每年来这神山脚下,唤我一声娘亲,如何?”
她满心期待地等他答应。
千百年来,太庸天水那些帝王,每每妄图闯入神山,为的无非就是这些宝藏。
现在这个孩子,只要张张嘴哄她开心,便可分得一半,他一定没有拒绝的可能。
然而,这个要求,对于一身骄傲的阮君庭来说,却几同莫大的羞辱!
他神情骤然一冷,将头一偏,避开她的指尖,方才那一点点对她指尖温暖的贪恋霎时间消失地无影无踪。
“恕不奉陪,告辞。”
他拄着剑,一瘸一拐,艰难地要离开。
“等等!那就只唤一声!如何?就一声!”身后,圣女立刻让步。
“不可能。”阮君庭继续倔强地往前走。
“等等!孩子,你等等,我不要你唤娘亲了,你等等!”她追上了几步,又怕吓着他,就只好又停在三步开外。
阮君庭的脚步停住了,他入了神山,也的确不能空手而返。
“换个条件。”他回头。
“你……,你帮我抄一本书,可好?”
圣女脑子转的飞快,却是完全懵的。
他来的突然,她完全不知所措,又怕他若是就这样走了,此生便再无相见的机会,只好随口想了个由子,先留住他。
“可以,不过我没有太多时间。而且,我只拿抄一本书的报酬,证明我来过神山便可。”
“……好,一言为定。”女子一口答应。
就这样,阮君庭安顿了部下,只身随圣女和战铮峰迈过了那扇门。
那圣女谨小慎微地安顿他住在一间石室,又亲手替他疗伤。
她怕太殷勤会吓着他,可又忍不住,想把这世上最好的都给他。
她担心抄的书太厚,他一身的伤势禁不起劳累,又怕抄的书太薄,他一转眼人就要走。
最后反复斟酌,终于选了本不太艰深的剑谱——《浩劫剑法》。
“你让我抄剑谱,不怕我偷学了?”阮君庭换了一身洁白的衣裳,虽然浑身是伤,却在书案前坐得笔直。
他此时已经梳洗干净,将乌黑的头发整齐束起,十多岁的少年,黑曜石一样的眼睛,羊脂玉一样的皮肤,绯红色的薄薄嘴唇,纯净无暇又巧夺天工。
圣女一时之间看得有些痴迷,“不怕,剑谱也算是我送你的礼物,你若是记得住,算你的本事,尽管拿去。”
阮君庭少年气盛,被人这样一激,自然不能露了怯,于是等剑谱抄完,里面的招式和心法也已经烂熟于心。
浩劫剑法,招式简单,却刚猛霸道非常,以强攻和爆发力取胜,正好迎合了他体质孱弱却内力雄厚的特点。
若是换做平日对敌,或许并不见长,但若是战场上,则可所到之处,皆夷为平地,说以一敌千,以一克万,也不为过!
这简直就是为他的体质,他的身份量身打造的!
阮君庭将剑谱合上,双手递给圣女,“多谢圣女。”
圣女珍而重之地接过他亲手抄写的剑谱,温柔微笑,又吩咐战铮峰送上两样东西,一个是锦匣中的一对硕大的明珠,一个是雕有睚眦兽的奢华古剑。
“这一对明珠,叫做无极神珠,是我太冲圣教的宝物,世人称之为神山之眼,我将它们送你,权作是你踏入过神山的证物。”
少年的阮君庭,即便不懂身外之物有多贵重,也隐约有些明白,这一双珠子,必定来历非凡。
圣女又将宝剑亲手托到他面前,“此剑名为‘浩劫’,曾是九御太古时期的君皇佩剑,内藏一柄短剑,是一双子母剑。我见你与战护法交手时,左右两手皆可用剑,却并无称手的兵器傍身,就顺便拿来了。”
她说得风轻云淡,也难掩处处为他思虑的细致周详。
子母剑,子母剑,希望有一日,他能明白她的一片苦心。
果然,比起那一双无极神珠,阮君庭对这把剑更有兴趣。
圣女见他喜欢,欣喜之色溢于言表,话就多说了几分,“此剑乃是凶器,遇之不吉。但我想,你既然注定此生驰骋沙场,杀生无算,不如就持此大凶之器傍身,时时以血养之,反而可镇邪魔,避鬼怪,守护你诸恶不侵,夜夜安枕!”
阮君庭蓦地抬头,“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什么。”圣女掩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