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一晚的辞岁夜宴,是肃德摄政以来的第四次君臣同乐。
这一年,与往年不同,张灯结彩,纸醉金迷之间,有种别样的气氛。
第一,靖王回来了。
第二,八位镇边王,也都回来了。
北辰的疆土硕大,北面,是万里冰封的怒雪川,千百年来,除了少量兵马象征性巡守外,向来人迹罕至。
南方,天机关内外八百里,虽然不大,却是整个北辰最温暖的地方,那里四季分明,物产丰盛,是阮君庭的封地,也是整个北辰最富足的地方。
而东西两境则比较麻烦。
东边靠近太庸山,与十几个小国接壤,纠纷频仍,从来不太平。
而西边则因为前面的几位皇帝不断西征扩张,已经蔓延向西荒腹地,最近的几十年,边境不断遭受西荒蛮族的侵扰,大小战役不断。
故而,从先帝阮君瑜开始,北辰便先后在东西两境设立了八位镇边王,用以确保两翼安宁。
这八个人中,东北西北,东南西南各一位,东西两侧各两人,又分别封号东宁、东济、西平、西定。
虽然号称镇边,可处理的,都是小打小闹,实际上起到的是个栅栏的作用,故这八个人各自拥兵也不过十余万,而这十余万的战力,顶多也就相当于阮君庭一万魔魇军,所以,单独拿出他们任何一个人,都根本不足为惧。
而肃德此番跨岁夜宴,将他们八个一同召回帝都,为的无非两件事。
第一,八王述职。
第二,小皇帝宝宝该认识一下这八位为他镇守过境的异姓王叔叔了。
然而,事实真的是这样吗?
凤乘鸾倚在墙根儿,看着那八个人陆续到来,百官相护寒暄,便稍稍有数了。
这八个人,若是合在一起,就是小一百万的兵力。
肃德与阮君庭结盟,就意味着放弃了修宜策的十二卫府军。
可她在结盟的同时,又发现这个盟友实在不是那么容易掌控的,那么该如何牵制他呢?
修宜策是肯定不会给她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所以她将目光投到了这八王身上。
此番夜宴,这八个人,就是来站队的,站得好了,继续回边境当土皇帝,站得不好,杀了!换人!
等到势力重整之后,肃德就会协同新的党羽,向阮君庭施压,从而构建起太后与靖王之间新的平衡。
凤乘鸾眉梢一挑,阮君庭怎么这么早就让肃德对他起了戒心呢?他不应该这么笨啊!
又过了一会儿,该来的人就来的差不多了。
阮君泽是最后一个到场的。
可他进来的时候,右手还牵着一个女人,那女人穿着缠龙饶凤的锦蓝色亲王正妃吉服,与阮君泽的锦蓝王裙刚好配成一双。
这才是一个王与一个妃该有的般配。
凤乘鸾看着那俩人笑,还好他们没有因为她的缘故坏了夫妻情分。
可转而,那笑容又消失了。
他们俩出双入对,那她咋办?
往哪儿搁?
凤乘鸾对摸鱼儿指了指阮君泽,“鱼公公,你说这样的情形,我到底该不该过去?”
摸鱼儿笑笑,“王妃娘娘,稍安勿躁。”
北辰的贵族男子,若是尚武者,通常会在腰间配上一条蹀躞带,作为与文人骚客的区别。
所谓蹀躞带,在最初无非是用于放置小刀、火绒等居家旅行必备品的腰带,后来被贵族们演化地镶金嵌玉,极为奢华。
因为这种腰带会将男子承托地极为英武,故而凡是有点地位的武官,也就都会在宴会这种半正式的场合,往腰上挂这么一个。
所以,含光殿前乌泱泱的这么多人,谁是文,谁是武,一眼就看得出来。
阮君泽到场后,就与众人先后寒暄了一番,却所交往的,无非是些文官闲臣,而那八王根本就没有将他放在眼里,打个招呼就算是好的了。
这时,敏公公站在了含光殿前的玉阶上,伸长了脖子一声宣:“皇帝陛下驾到,太后娘娘驾到,靖王殿下驾到——!”
殿前乌泱泱数百人便训练有素地按照自己的品级官阶、身份地位,依次带着家人在玉阶下站好。
凤乘鸾站在墙角,动了一下,却看到阮君泽与他的原配王妃在第一排站得好好地,根本就不缺她这么一位,她就这么过去,实在不太好。
可她又不知道这个时候自己该站在那里,就只好继续杵在墙角看热闹。
高高的玉阶之上,肃德在前,阮临赋居中,阮君庭其后,三人依次登临,站作一排,接受百官朝拜。
阮君庭依旧披了猩红的大氅,只是因为今日盛宴,特意戴了通天冠,穿了吉日的奢华虬龙王裙。
他不需要戴蹀躞带来标榜自己的本事和立场,他站在哪儿,哪儿都一定会有人来攀附。
他那高高在上的样儿,还真是有君临天下的风范。
他给扑了,暗暗抿了抿嘴儿,眼光有些涣散,也不知道看什么去了。
正魂游的空档,就听见有人唤了一声,“你还不过来?”
她也没在意,自顾自靠在墙角愣神,嘴角还带着笑,一看就是在想好事儿。
前面,又是一声,“愣着干什么呢?过来!”
是阮君庭的声音。
凤乘鸾被摸鱼儿戳了戳,才缓过神来,“啊?什么?”
“靖王殿下唤您过去。”
“啊?哦。”凤乘鸾想着,这回总算有她站的地方了吧。
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