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 花事已休, 天边灿金色的残云画出芍药的形状,似少女心事一般剔透而脆弱。
苏果换了件更宽适的常服趴在窗棂口, 半张脸埋进叠着的玉色双臂上, 侧头望着远处的云出了神,心里却是空荡荡的。
诶,她低低叹了口气,暗忖:大人什么时候回来啊。
正是酉时初,远远地传来一道马蹄嘶鸣, 莫名让人有些心悸。
苏果看了眼便收回了视线, 眼巴巴地继续盯着廊庑尽头, 等到天色渐暗, 终于听到远处传来脚步声, 她心头一喜, 忙跑到门外,但很快在看清了来人之后, 微扬的嘴角复又落了下去。
“是安洛啊, 你怎么来了。”
“我听闻你得了敏症, 说吧, 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阵青衫如风, 虚影站定在廊下,赫然可见便是额际蹭蹭冒汗的陈安洛, 他腰间玉佩轻击扣带激起叮咚声, 因为走得太快, 还略有些喘。
苏果看惯了陈安洛平日里慢条斯理、仪容肃整的模样,这次因着关心她而变得如此仓促,她顿时觉得不好意思,小声道:“嗯,是我自己嘴馋,吃了八爪蟹...”
陈安洛听她愈弱下去的声线,不得不忍着脾气温声:“你明知不能食海货,为何还要用,在你眼里,敏症难不成是小事?”
“还有,昨晚也就罢了,为何今早还不回来?你不知道我....我和李荃有多忧心。”
“我这些日子与你的叮嘱,你从来都当耳旁风,果儿,你真是---”
陈安洛的失望明明白白写在脸上,他秀气温润,皱起眉来,略下垂的眼角不似生气,反而更像伤心落寞,看 得苏果愧疚不已。
她伸出青葱两指,歪着脑袋凑上前,捏住陈安洛的宽袖摇了摇,“好了,安洛,我以后一定会注意的,你不要生我气了。”
“我不是生你的气,是生自己的气。”
陈安洛意味不明地叹了声,也不等苏果转过弯儿来,重又开口道:“方才摄政王进了不岁山,剩下三日都不会回来,你与我回去。司设监的杨总管业已为你腾出一间空屋,你现如今带四品虚职,绝计无人敢怠慢你。”
苏果后半句都没仔细听,揪着袖袍的手一松,惊讶出声:“安洛,大人——你说王爷他进了山中?”
明明说好教她等的,大人从来都不是说话不算话的人啊,难不成发生了甚么大事。
陈安洛瞧她对陆则琰如此上心,心中一闷,转头面无表情地解释:“他是摄政王,京畿营的兵将只认他,他不进山,怎么对蛮夷人等行震慑之效。”
原来大人为了正事,苏果松了口气,她还真的怕自己又惹了什么祸,毕竟是她中途犯了敏症临时离席...
“那王爷会同我们一道回宫么?”
陈安洛摇摇头,“果儿,你不觉得你最近太过关心摄政王了么。”
苏果也意识到自己有些逾矩,低下头借着撩耳际的碎发,往门下阴影躲了躲,遮掩住颈后绯红。
“是因为王爷在狩猎场救了我。”
“那你跟不跟我回去。”
“可是,我想呆这儿等王爷回来...”
“罢了。”陈安洛有些烦燥,忍不住打断:“总之,他这几日进山练兵都不会回来,你若要执意呆在这儿 ,我也拦你不住。”
二人沉默良久后,他缓了缓语气,“果儿来,让我看看脸上的红疹如何。”
“噢。”
苏果从来没怀疑过陈安洛对她的好,只当是自己哥哥,此刻自然仰着小脸卖乖地走上前,“安洛,你看,这次真的出了好多红疙瘩,可难看了!”
“而且吃完那只八爪蟹,身上就扑蹬冒起来了,以前姆妈说我小时侯不记事犯过敏症,我还不信呢。”
苏果檀口微张,在那儿嘟嘟囔囔的,纤白的食指还献宝似得到处指,仿佛这些疹子是她的战绩,全然不怕自己‘丑’到别人。
陈安洛凝眸看向苏果红彤彤的双颊,丰肉微骨,容则倩丽,不知觉目光就移上了那桃瓣粉唇。
“安洛?”苏果看他呆愣的模样,还以为是被自己丑到了,在他眼前挥挥手。
陈安洛这才惊醒,慌忙地收回视线,向后踉跄了一步,“嗯,你药,药吃了?”
“吃了,太医说没两天就能消下去,不碍事。”
“嗯,那我就,就先回去了。”
...
苏果在房内呆了两日,按时敷药,敏症褪下不少,只不过食用清淡,加之睡得不安稳,脸色并不好看。
“果子,你是该多吃点儿。”李荃抱着漆色食盒盖,半撑在楠木桌台上督促苏果用饭。
“安洛不知道为何,前日从你这回去,脸就通红通红的,你跟他说什么了?”
苏果点头随意应了声,“他好像被我的红疹吓到了,还往后退了好几步呢。”
“不会吧...”李荃摇摇头,秀气的脸上写满了‘不信’。
“对了果子,你家王爷是怎么回事,我听说他在山里不眠不休,火气还大得很。”
苏果刚听完前半句‘你家王爷’,来不及羞涩,急忙问道:“王爷怎么了,你是听何人说他火气大的?”
“送膳进山的小太监回来与我们说的呀,食盒都摔了好几个了,说是没见过王爷发那么大的火。”李荃挠挠头,“无缘无故的,摄政王的脾气可真大。”
“王爷才不是那么不讲理的人!”
苏果不自觉地反驳,百兽祭本就是为了警示诫告外族,山中的排兵操练必不可少,大人一定是因为公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