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令不知不觉已进入九月, 苏果除了呆在茶房,便是去乾清宫给皇上和摄政王送膳。

旁的事, 方元顺不舍得吩咐,别人更不敢支使她,苏果过得自是清闲,尚膳监的其他小太监就不是那般好命了。

尤其是, 今年的重阳与百兽祭恰好只相隔一候。

“你也晓得,平日咱们尚膳监轻松的很,无非就在节气上忙碌。”

崔宝站在干肉房里晾熏肉,梁下五六根长条的竹竿上 ,满满当当挂着几十余条腊火腿,他用竹筛子边扫盐边回头朝着苏果搭两句话。

“重阳本来也没这般忙,今年的确是不同,谁让轮到了百兽祭呢。”

“崔宝, 百兽祭是什么?我听说是为了秋狝呀。”

苏果闲得无事,安洛不准她帮忙,她便只能来找崔宝,崔宝倒是不拦着她, 但让她做的也无非是些累不着,光收收尾的小事,比方现在, 她就捧着个小盐袋子, 跟在崔宝后头, 供他取盐。

“哎, 秋狝也算是百兽祭吧。”

崔宝见苏果实在好奇,就与她解释了一通。

原来,明殷朝的太.祖皇帝当年是从大金王朝手里夺得的天下,当是时,四海纷扰,金朝余部屡剿不止,硝烟频起。

好不容易平定内乱,北边的胡族和鄂西的各大土司府又是跃跃欲试,虎视眈眈。

祖皇帝一怒之下,开设了每闰年的百兽祭,示武于天下,“春蒐以祭社;夏苗以享礿;秋狝以祀祊;冬狩以享烝”,四季不落。

苏果进宫的这年就是闰年,她来的迟,春蒐和夏苗都过了,秋狝则就在重阳后不久。

“总之。”崔宝斜瞄了苏果一眼,“这次重阳要与百兽祭一道准备,你说我们能不忙么?就你什么事儿都不给做,有个摄政王的靠山不够,你还巴上了小皇帝。”

崔宝戳着手指,点了点苏果的背,哼声:“嗳,苏果,你是不是会术法,别藏着了,教教我呀。”

“...”

苏果知道他就是嘴巴过过瘾,笑着抖了把盐袋,“ 崔宝,秋狝是在哪儿?”

她听说重阳登高是在宫内御苑的堆秀山,打猎总不会也在宫里。

“在京府往北的不岁山,路上来回要两日,加上狩猎,大约七八日才能回来。”崔宝继续道,“尚膳监人都要去,凑不齐还得从都知监里借几个,咱们也一样,你这么没见过世面,到时热闹的可别吓到了你!”

“哦,那看来大人一定会去。”苏果偷偷嘀咕。

崔宝扬起手中竹筛,“苏果,怎的又发呆,你快过来点,我都蘸不到了!”

“噢,来啦。”

***

重九那日,早朝提前了半个时辰下。上至皇帝,下至五品给事中,一群人浩浩荡荡地从乾清殿出发前往皇宫御苑。

堆秀山相隔于内外苑之间,紧靠着苏果上次看到的涟鸢湖,仅四十余尺,用来登高也权当是走个过场,清清浊气应景罢了。

苏果出门前特意换上了尚宫局新领回来的秋袍乌角带,站在外苑的古槐树下踮脚眺望堆秀山的山顶,勉强能看到那抹深紫,高挑的身形矗立在人群里尤为出色。

作为八品小太监,苏果当然是连奉茶都没有资格,但这样也不错,她骨子里最怕惹事,能远远的凑凑热闹再好不过。

“果儿,寻你半日,原来你躲在树底下。”

陈安洛不疾不徐地走到树下,顺着苏果的视线望过去,眉头轻皱。

“安洛?”

苏果侧身,看到陈安洛也是满脸惊诧,“崔管事说,你今日要留在他那儿记账的。”

“嗯,本来是的。”陈安洛清眸似水,笑起来眼角微垂,“但是看不到你,我就想出来找你。”

苏果没听出他语气里的掩藏的心事,笑道:“我又不是小孩子。”

陈安洛低头无声地扬了扬唇,从口袋里拿出绣了银线的小绛囊,“果儿,今日重阳,我替你系在臂上。”

他甫一拿出,苏果就闻到了浓烈的药香味,“这是艾子?安洛你哪里得来的?”

内官监采买了数箱茱萸绛囊,俱是给上面的大人物准备,苏果还以为她今日见都见不着,没想到安洛竟然有。

“这个没宫里买的那些贵重,是托人从宫外摊子上捎带的。”陈安洛低头,将香囊束扎在苏果纤细的手臂上,

“膳房里还有油糖果做的花糕,等会儿我陪你去取。”

苏果看陈安洛牵起细线的仔细模样,心里满满暖意,“安洛,你还有嘛,我也帮你系上。”

陈安洛手上动作稍停,抬头笑道:“有,不过,你能不能帮我扣在腰封,我还要算账,怕动了笔甩脱。”

“好啊!”

...

天际艳阳高照,堆秀山的山顶石阶周围,密密麻麻绕着一圈褚衣曳撒锦衣卫。

能在此处的,除了皇家贵族,便是达官显胄,而摄政王无疑是其中最权势滔天之人。

右丞一职空缺,左丞被平章政事掣肘,瑞王的卫兵从数目上看,不过摄政王手下锦衣卫的一半,更不消提燕山北和鄂西内城的驻地军,亦皆听命于陆则琰。

而眼下,这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男人却无端发了火,冷着脸将宫人要替他系上的茱萸香囊震碎,吓得大太监扑跪在地上。

“王爷,奴婢知罪,奴婢自行下去领罚!”

陆则琰今日应节气,着的深绛色缂丝袷纱蟒袍,湖青色睡莲缠枝的绣纹本该将人衬出一丝和暖,但此刻他俊容森然,凤眸寒芒隐隐,反而勾划出秋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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