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他进来。”
阮妍祯的声音柔腻,似拌了浓厚的花蜜听得人耳朵发疼。地上的宫女被她一脚踢开,宫女心窝吃痛的不敢出声,瑟缩跪到角落无声啜泣。
方元顺被人领进门,恰巧隔着帘看到这一幕。
他皱了皱眉,立在门口的金辉兽面青铜架前,躬身行礼, “老奴,参见太后。”
“起来吧。”阮妍祯的声音隔着两层珠帘,懒懒地飘出来。
方元顺心里揣着苏果的事,没时间与太后迂回,“太后娘娘,其实老奴来,是为了——”
“既然来了,先吃口茶罢。”
太后瞟了眼方元顺身后的素芠,素芠马上会意,慢悠悠地走到花梨桌上,从比翼莲花纹路的奁匣里,慢悠悠地拿出茶叶,再开始慢悠悠地煮起新茶,水都要来回泡三次。
她一步走作三步,手势也是顿了又顿,简直将敷衍怠慢宣之于口。
方元顺心里着急的发抖,但在太后这,他没办法随意,只能等。
待素芠将一套工序行完,方元顺接过她递来的茶盏,忍着烫嘴快速喝了口。
阮妍祯见他饮的这么快,抱着纤臂,明知故问地笑道:“方总管,是何事惹得你急成这样,来求见哀家。”
方元顺撇撇嘴,都派宫女在门口等他了,如何会不知道他要求什么,分明是拿乔。
他无奈开口:“太后娘娘,老奴是想来向您告罪,是老奴治下不严,若是小太监哪里得罪了您,要罚还请罚老奴。”
呵,一个老太监都敢替人受罚了。
阮妍祯拢了拢身上的睡袍站起身,伸手掀开珠帘,边吃吃笑了笑,“你说的...哀家怎么听不懂呢?”
“太后娘娘,苏果他身子弱...关在那处...”
“他弱,关哀家什么事,又不是哀家抓她进的幽霞宫。”
方元顺有刹那的疑惑,他一直以为是太后抓的人,难道不是么。虽然现下还有许多事未解开,但苏果的命显然才是最重要的。
他往地上重重磕了几个头,“太后娘娘,苏果是衍庆宫的送膳太监,老奴求您看在王爷的份上,网开一面啊。”
不说还好,说起陆则琰,阮妍祯瞬间变了一张脸,她扯下最外侧的珍珠帘,珠子落地,哗啦哗啦得响。
她挣起几颗握在手心,厉声道:“哀家告诉你,小太监没得罪我,得罪我的是陆则琰,他想要人,那就亲自来要,不然休想哀家和瑞王放人!”
“太后,王爷他要中秋才回来,老奴就怕两日后——”
虽说太后关着人,当不会让苏果死,但方元顺心想,能早一天出来总是好的。
阮妍祯站在他面前,容颜娇美,但眸中的癫狂却使得整个人看起来可怖阴森。
她居高临下,睥睨着道:“不怕告诉你,那个太监这两日都无食无水,哀家关他也不会保他的命,等陆则琰回来见我,我或许能给他一条全尸。”
怎么会....无食无水...
方元顺闻言颓然坐在地上,眼睛怔怔无神,满心悲怆倏然而起,饿倒还能忍,没有水,苏果要怎么活。
他先前还以为人被关着,性命无虞...可现在,这人,到底还活着么。
...
幽霞宫前崇礼道的转角,陈安洛站在远处,静静地看着那片荒芜的宫殿。
他的两条手臂藏在长袖之中,露出的手背上被包缠了白纱,轻轻提手,都能引出朱红血色。
一个蒙面男子慢慢现出身影,手掌缺了一指,正是易容来尚膳监透露消息的‘假太监’,更是将苏果带进宫的人。
他看着陈安洛的手伤,低声道:“少主,以后不要动手,你打不过我,也都做不了任何改变。”
陈安洛恍若未闻,只看着那几扇紧闭着的殿牖,咳了声,轻道:“她还好吗?”
蒙面人犹豫了下,“摄政王回来之前,她不会死。”
“我不是问她会不会死,我是问她还好吗。”
“对不起,少主,这是主人的命令。”
陈安洛沉默片刻后,苍然笑了笑,“影,我从来不知,我需要亲手送她去摄政王的身边。”
被唤作影的男子低头,“她与摄政王....所以,主人说,计划有变。”
陈安洛转过头,眼眸微垂,“果儿,她是何时认得摄政王的?”
“摄政王五月回宫那日,还有,很多次。”
“是么。”原来,她真的瞒着他许多事。
陈安洛才受了重伤,心念动起,又是咳嗽好久,才恢复了淡漠的神色,“告诉我父亲,我知道他最想要的,如果苏果出事,我会亲手毁了一切。”
“少主,主人说了,这次以后,苏果都还会是你的,不会有变。”
“不,是你们不懂。”
陈安洛看了眼自己掌心的入骨割伤,这次之后,她就真的再也不会是他的了。
因为他眼睁睁得看着她受苦,却救不了她。
***
八月十五的中秋,从初十晚上开始下了三四日的延绵细雨,非但没停,还隐隐有瓢泼之势。
东华门外,一顶深蓝色的华盖轿辇堪堪停下,银顶皂帏,轿缘纹路为融金绣线雕饰,显然不是寻常官员的规制。
锦衣卫指挥使若枫冷冰冰地在雨站得笔直,从午时三刻起,他便带着宫内常驻的锦衣卫队伍等在宫城外。他们这些人早年是从镇北王的军营中选出,比普通侍卫,周身气度要凛然得多,不管雨势大小,他们都像是上百座塑雕,表情是一脉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