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金銮大殿的气氛,很多年没有这么诡异过了。
夏侯亦试着回想,究竟有多少年了?至少十二年了吧。
而上一次、上一个让大殿上下神经兮兮人心惶惶的人,也是苏伯言。
那家伙,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
龙椅之上乃至身周,时而会有视线飘过来,夏侯亦作眼观鼻鼻观心状,皆视而不见。
“夏侯公爷,苏伯言毫无预兆突然归京,对此你怎么看?”昭帝到底还是没沉住气。
夏侯亦出列一步,“回皇上,臣乃是个闲散公爷,平日只喜谈风月,对朝事政事极少掺和,在臣看来,苏伯言此次归京可能只是到此一游?”
众臣脸色一言难尽,苏伯言归京只是到此一游?这话是个正常人都不敢说出口。
昭帝给气得黑了脸,沉沉凝着夏侯亦好一大会,奈何下面那人淡定坦然,衣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退朝!夏侯亦留下,跟朕去御书房!”
大臣们低头,鱼贯离开,皇上殿前失态的样子还是不看为好,免得再被秋后算账。
进了御书房,房门一关,昭帝连小张公公都没留下,跟夏侯亦面对面,也顾不得君王之仪了,“苏伯言跟你呆了小半天,还住到你别庄去了,他跟你都谈了什么,这次回来有什么目的,此次留下是短住还是长居,短住的话什么时候走!”
夏侯亦,“回皇上,苏伯言来京只留三日,来此是为探亲。”
“你若敢替他欺瞒朕,就是欺君!想清楚了再回答朕,莫要连累十二跟你一块受罚!”昭帝威胁。
夏侯亦抬起头来,神色认真郑重得很,“皇上所言甚是,臣有妻有子,家居皇城,若是敢欺瞒皇上,少不得一个抄家之罪,臣哪能有那个胆子为了外人欺君?臣说的自是真话。”
昭帝眯着眼睛审视夏侯亦良久,在那张云淡风轻的脸上实在寻不出破绽,这是个跟苏伯言一样难对付的家伙。
这个发现让昭帝又气又馁。
知道再问下去也问不出什么来,昭帝遣退夏侯亦,一个人在御书房里来回踱步,半晌后,下了个决定。
“小张公公!”
……
皇城的傍晚,绮靡瑰丽,火烧云几乎映红了整片天空。
云鸢歌跟苏伯言夫妻俩一人一张躺椅,坐在别庄后院看夕阳。
五月的气温不热不躁,晚风宜人。
“好久没赏过这般景致了。”云鸢歌挽唇轻叹。
苏伯言笑笑,握住她纤细柔夷,“京城的晚霞壮丽,赤河的晚霞细腻,各有千秋,一样好看。我更喜欢赤河的景。”
“为何?”
“因为那里不止有你,还有熙儿,还有我们的家。”
夫妻俩相视一笑,相牵的手变为十指紧扣,“等事情办完了就回去吧,我想熙儿了,也想映冬跟伯安伯玉他们。”
“嗯。”
片刻后,夫妻俩之间大好的温情时光就被不速之客破坏。
云鸢歌看着不请自来的人,视线落在那张十分熟悉的关公脸,好久没回过神来,“皇、皇上?”
你不是应该在宫里的吗?
什么时候皇上出宫变得这么自由了?
看到来人,苏伯言也微愣了愣,及后拉着云鸢歌起身行礼,“草民见过皇上。”
昭帝负手而立,仰着下巴斜睨男子冷笑,“哼,你还知道你是草民?”
饶是苏伯言的城府,一时之间也听不出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是以苏伯言半垂下眼睑,不语。
大抵是皇上见了他就不爽,又说话不过脑子了。
“你怎么不说话!”见他沉默,昭帝却先不爽了。
他堂堂天子,屈尊降贵换了便服偷偷摸摸来到这狗屁小别庄已经够委屈的了,还要他先说好话打圆场不成?
记不记得自己草民的身份?
云鸢歌偷眼瞧着面上天气千变万化的皇帝,忍不住问了句,“民妇斗胆,皇上想听我们说什么?”
“民妇?怎么,离开京城十二年,当了十二年平民,就忘记自己出身何处,连公主名头都能丢了?”
“……”云鸢歌学着自家夫君敛目沉默。
眼前的昭帝,就是个炸了全身毛刺的刺猬,逮谁扎谁。
也不知道他哪来那么大火气。
不就回京城走一趟么?至于计较成这样?踩他尾巴了咋地?
“劳烦这位公公自个媳妇拉到身后,侧头对小张公公吩咐。
昭帝又炸毛了,“这是朕的随侍!是你这等身份能使唤的吗!”
“若不然,皇上请在躺椅上座?这躺椅只用寻常竹条编制,草民是怕辱了皇上身份。若是皇上不嫌弃的话,也非不可……”
“去搬椅子!”昭帝立即对小张公公下令。
那等躺椅,只配苏伯言这样的平民坐。
椅子很快搬来,小张公公垂眉敛目退到后头,不敢打扰皇上跟苏伯言夫妻接下来的交谈,也有避嫌的意味。
毕竟身为奴才,知道得越多活得越短,尤其是皇上丢脸的事情,不宜多听多看。
昭帝扒拉了下椅子,特地挪近躺椅些许,正正坐在苏伯言对面。
椅子比躺椅高,他坐在上面,起码高处苏伯言两等,能居高临下俯视。
对这个视角,昭帝相当满意。
“现在皇上可以说明来意了,不知所为何事?”看了自动远离的小张公公一眼,苏伯言直视昭帝,开始正常说话。
“不自称草民了?”昭帝冷哼。
“说多了我怕皇上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