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话没有说话,但棠欢树知道,她想说的是,哪里有这么简单。
的确没有那么简单,但是麻痹了这么多年,痛也痛了这么多年,在维持下去,除了更痛,还有什么意义呢?棠欢树长长地叹了口气,一片片姹紫嫣红的花瓣像是一场春雨坠落,落在幽兰雪白身躯上,把她点缀得多了几分颜色。
“这不是在折磨自己么,你需要忘记,要是天帝知道了……”棠欢树陷入了沉默,在长久的安静之后,又缓声道:“我怕你更痛。”
幽兰没有回话,而这具神女之躯,却在因为撕心裂肺的痛苦而轻微的颤抖,断线般的泪珠,从她的脸颊上不住地滚落,化为一片片蓝色的雪花,在空中纷飞,头上的这朵已经别了十六年的兰花,在风雪中轻轻颤抖着。
棠欢树痛心疾首地望着这位和自己相伴了几千年的神女,它知道,她还是放不下,一千年一万年,哪怕当初的她能够做出那样的决定,哪怕几年前她能忍住伤痛送他永远离开,和他彻底划清联系的可能,她的心里却始终也忘不了他。
棠欢树还想在说些什么,因为作为见证了整个事件的旁观者,它最清楚问题虽然看似解决,可是根源只化解了一半,要是不解决根源,这位神女或许终生都将伴随着痛苦。
话音还没有响起,一道破空声便已经到来。
“幽兰神女,幽兰神女……”
幽兰缓缓抬起头来,眼中所有的泪光消失不见,清澈的眸子看到,一只雪白的极地鸟已经飞到了头顶,停在了棠欢树的树枝上。
冒冒失失的它撞断了一朵棠欢花,锋锐的爪子紧紧扣拢树枝,这才免去了自己摔下大树的危险。
“小白,你总是这么慌慌张张的,能不能小心一些?”棠欢树仿佛是位操心的奶奶,没好气地责备道。
小白尴尬地扇了扇翅膀,道:“啊,对不起,我刚才得知了重大消息,所以动作就急了一点。”
“你每次都是这样,这可和重大消息没有关系。”
“这次是真的有重大消息!”小白嘶声道。
“小白,慢慢说。”幽兰目视前方,一头雪白色的发丝轻微闪动,颗颗雪花便从她的发丝间飞舞出来。
幽兰的声音如若冰雪一样让人沉浸安宁,小白慢慢地恢复了平静,缓声道:“幽兰神女不是关心着王朝的情况么,刚才我用我的极目千里眼看到,有斗神族的族人,去皇都了。”
“斗神族?”幽兰豁然抬头。
“千真万确,我怎么可能看错,真的是……斗神族……”
“斗神族的人,为什么要去皇都?”幽兰担忧地蹙紧了眉头。
幽兰的反应充分证明了棠欢树的判断,但这个问题中的讯号才是现在要关心的关键,同样草木皆兵的小白和棠欢树一并沉默了下来,他们都想不明白为什么。
幽兰的眉头缓缓地解开,簌簌白雪在这片雪原上尽情洒落,渐渐加紧,她的心情也和这飞雪一样逐渐地紧张,“天帝必然知道这么重大的事情,天帝对此没有反应,那就是天帝默许的事。”
小白惊讶地挥动起来翅膀,在半空中悬浮,飞到了幽兰的脚边,望着这位坐卧的绝色神女,不安道:“天帝默许?甚至有可能就是天帝的意思吧?天帝还是和以前一样的态度?”
幽兰缓缓颔首。
棠欢树的一支支树枝在半空中扭动起来,将二位笼罩在了它的树荫之下,道:“斗神族安静了这么久,绝没有和人类再有深入接触的必要,既然有,应该是人为,但天帝既然没有制止,那就是默许。
默许斗神族的进入王朝领土,还有别的深意么?小白,斗神族的族人是去的皇都?”
小白连连点头:“是皇都,一个斗神族少年,在王朝皇都里和人类少年交手。”
“天帝应该是要借这个机会做些什么,极有可能还和他有关?那需要作出什么应对么?”小白的话音也凝重如冰。
幽兰迟疑了片刻,摇了摇头。
“我都不知道的事情,天帝更不可能知道,他的默许,是在照应猜测,也有可能,是我们多心,天帝只是纯粹地允许了人类与斗神族的这一次交流。”
棠欢树沉吟了片刻,颔首道:“嗯,只是猜测,现在还什么都不好说,幽兰,我们需要冷静,坚信当年做出的一切不会出现问题。”
幽兰深吸冰凉的空气,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棠欢树的话,漫不经心地倚靠在了剔透的树干上。她抬头望着南方的天空,此刻那边的天空极光四射,五彩斑斓,叹为观止,她的眼神却是涣散无关,一座对她来说陌生又熟悉的地方在口中轻轻地呢喃起来:
“王朝……皇都……皇都?”
棠欢树也漠然叹了口气,虽然它和幽兰一样清楚,天帝直到今天都没有放松戒备,但它并不担忧斗神族少年出现在王朝境内会不会带来些什么,又会不会是天帝借着人手的一次寻找,它所担忧的事情是,对自己十分担心的这位神女而言,她一直不肯放下,不肯兑现当年的诺言,那痛苦何时才是个头?
……
……
同一件事情,不同的人,不同的身份,看到的面便不同,思考的问题也不尽相同。
民众们在看热闹,各大司员在看安危,神女看的是不为人知的过往,二皇子殿下看的却是青山绿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