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老太太微微的皱起眉头,对着邱嬷嬷说道,“你去拦住二老爷,告诉他,该问的我会问清楚,让他给我等着,一把年纪了,还是这个急躁性子,没一点顾忌。”
“祖母,我”薛翎缓缓开口。
薛老太太挥手打发了所有丫头婆子,只余了蒋悦,这才放低了声音,“阿翎,告诉祖母,那沉木盒子你放在何处了?”
薛翎忍不住往后挪了挪。
蒋悦见状,坐到了旁边,“阿翎,你实话实说,天塌下来,还有阿娘替你撑着呢。”
薛翎看着祖母和母亲,轻轻的吐出一句,“这样大的事,祖母和母亲也撑不了。”
薛老太太的心终于沉到了谷底,“怎么会?”
因为高热过,薛翎一张口,喉咙痛的不行,声音也像是变了一个人,“祖母,那盒子是爹爹亲自交到我的手中,我自然是随身携带,我真的没想到会起火,我若是想得到,我当时就会将盒子交由祖母,今日也就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了,此事事关重大,孙女愿由族中长老处置,只希望祖母能护着母亲和妹妹。”
薛老太太闻言,虽然心底早就已经猜测到了,可是到底还是抱着侥幸,如今亲耳听到薛翎所言,到底还是被打击了。
她嫁进薛家只生了一儿一女,如今儿子一朝离去,就只有这一双孙女儿才是她嫡亲的血脉,可是薛家的传承也让她揪心不已,心里百转千回。
薛老太太尽量稳住自己的心绪,看向了薛翎的右手,颤声问道,“你是为了去抢那个沉木盒子,才被烧伤的吗?”
薛翎说道,“祖母,东西在人在,东西亡人亡,是我愧对爹爹的重托,愧对薛家。”
蒋悦对于薛家的传承并不在乎,所以她并没有薛老太太的纠结,“婆婆,今日的火来的蹊跷,若不是这一场火,这沉木盒子绝不会被焚烧殆尽,若是追究责任,无论如何也怪不到阿翎头上,婆婆若是任由族中长老处置阿翎,便是夫君死后也是不得瞑目。”
薛老太太心里一滞。
只是这样轻飘飘的一句话,犹如一声惊雷,在薛老太太的脑子里炸开,她喃喃道,“你说的对,并不是阿翎的错。”
蒋悦说完,却没有沉默,涉及到薛翎,蒋悦不会退缩,“婆婆,我知道我作为薛家的儿媳不尽责,可是阿翎是薛家的长房嫡女,是婆婆的嫡亲血脉,是夫君的遗孤,夫君就这么一点骨血,燕儿自幼体弱,只有阿翎,婆婆不看在别的,就单单说这一点,也要护着阿翎,族中重男轻女,自然不会看重我这一双女孩儿,可是婆婆,这才是您的亲孙女啊,您也任由他们这般践踏我孤儿寡母吗?”
薛老太太的眼中蒙上了一层泪,她轻轻的握住了薛翎的手,良久,只是重重的一声长叹,对着蒋悦说道,“你先给阿翎上药,此事事关重大,已经不是我一个人能做主的,不过你放心,若要仔细的追责,谁也逃脱不掉,绝不会落在阿翎一个人的身上。”
薛老太太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已经带了一丝狠厉,“今日天色已晚,我先去见见寄宏两兄弟,这等大事,明日只怕是要开祠堂,你好好的照顾阿翎,明日她也得参与。”
薛翎抬起头,祖母离她这样的近,她还记得昏睡之前祖母担忧的神色。
薛翎看着祖母转身而出的身影,心里终究是有了几分愧疚。
过去种种,在这一刻已经烟消云散。
她终于是对祖母用了计策。
祖母何其通透,这一场大火祖母肯定能猜测到真相,而她用了计策,将所有的东西剖析的彻底,一点点的摆到了祖母的面前,比如二房的克扣,比如徐妈妈放火,比如三婶婶的熏香。
很多事情,猜测到了,和真实见到还是不一样。
亲眼见到,这种感觉更直观。
祖母亲眼看见二叔三叔的无情,看见族中为利的丑态,对她只会更加怜惜,然后不遗余力的站在她的身边。
薛翎看着祖母憔悴的身形,心里交织着一种复杂的情绪。
有愧疚,但不悔。
重生以来,每一步看似走的顺利,可是她知道,只要她稍微变的心软,就会再一次输得彻底。
蒋悦起身相送。
薛老太太回过头来,视线落在薛翎的身上,软踏上那个小小的人儿,垂着头看不清模样。
薛老太太说着对着蒋悦说道,“好好的照顾她,别落下病根才好。”
蒋悦点头,“多谢婆婆。”
蒋悦送走了薛老太太,才对着丝竹丝雨说道,“你二人守在门口。”
然后才走了过来。
端起来桌边的清粥坐在了塌边。
薛翎抬起头,神色已经恢复如初,喊了一声阿娘。
母亲过于精明,她知道必定瞒不过母亲。
不过父亲的葬礼已经结束,母亲到现在还真真切切的站在她的面前,而不是和父亲一起躺在冰凉的棺木之中,只这一点,无论叫她承受多大的代价都是值得的。
她的第一步已经走对了。
而接下来的每一步,她都已经计划好。
“阿娘。”薛翎看母亲没说话,又唤了一声。
蒋悦看了女儿一眼,眼神无奈,没说话,只是端起来清粥一勺勺的喂给薛翎。
“阿娘,我自己来。”
薛翎说道,右手本能的动了动,疼痛一点点的蔓延开来,十指连心,薛翎紧紧咬着牙关,没有出声。
蒋悦看见薛翎的额头冒出一点点的汗珠,却连哼也没有哼一声,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