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近沙漠的地带,有座佛塔形状的山石,它周围方圆三里内,没有任何凸起岩石,好像是被魔鬼城抛弃在外的一座孤峰。
李嗣业决定守在这座峰顶上,养足精神与敌人周旋。
他将黑胖牵到岩壁下方,在它周围做了五六个小陷坑,仅有膝盖深浅,底部洒上铁蒺藜,上面用枯枝蒿草覆盖,再洒上一层岩屑,其余地方也洒上铁蒺藜,覆盖一层松软的沙土。
他把自己的障刀用一块石头钉入墙壁中,将马缰栓在上面,防止黑胖惊跑使陷阱失效。
稍作喘息后,他开始准备寻找可攀缘到岩石顶上的路径,绕了石塔一圈四面全是笔直耸立的崖壁,根本没有下手的地方。
这样也好,他向上攀爬困难,敌人也困难。
他把背包中多余的东西先堆在山崖下,里面只剩麻绳,然后稳稳地背在身上,腰间的小刀咬在口中,在岩石上开凿可供踩踏的浅窝。
这风蚀形成的崖柱主要成分是砂岩和泥岩,并不十分坚硬,他一边向上攀登,一边用刀锋进行凿击,手脚虽然酸困,但望着顶部越来越接近,总算是坚持了下来。
崖壁上有一节可供站立的凸起,他站在上面稍事休息后,继续攀登,好在顶部坡度较缓,他手脚并用寻找岩缝隙进行攀爬,最终攀上了岩顶。
他躺在顶部平台上大口地喘息了几下,口中不断叮嘱自己不要停顿。
“盗匪马上就追过来了,要快,要快。”
岩顶平台最多有一丈宽许,远望视野开阔,他翻过身来解下背包,从里面掏出麻绳。在这空无余物的岩面上寻找可栓绳结的地方,顺着一道岩隙进行开凿,然后把打出绳结的绳头用刀子塞进去,顺着缝隙卡到最狭窄的地方,然后用最大力气猛拽了一下。
很好,完全不用担心绳子从中脱出来,他将绳索沿着崖壁扔了下去,背起背包抓着绳子索降在地面上。
现在可以开始转移物品了,甲胄、水袋、陌刀、横刀、弓弩,连同马鞍,重新装满的背包全部绑在了绳子上。
他再次拽着绳索爬上岩顶,憋足了力气向上拔起栓在绳索上的物资,但这些东西实在是太沉了,他本该分两次进行运输的。
他的手臂酸困得仿佛撕裂一般,那虬结粗壮的皮肤上暴起青筋,手中的绳索一尺一尺地向上移动。
夜幕中的地平线上传来驼铃的响声,尾随身后的幽魂们再一次出现在视野里,李嗣业只是偏头看了一眼,又专注地蹲跪在岩面上,直至将所有物资拽上了岩顶。
他喉咙中喷出灼热的气息,幽黑眸子死死地盯着缓缓接近的张括盗匪一行,嘴角露出无奈且嘲讽的微笑:“还真是不给人喘息的机会啊。”
他迅速匍匐在地上,取来弩机双腿蹬着进行上弦,把一支弩箭放入槽中,对准了送上门来的敌人。
这五人并没有贸然接近,他们显然看到了他拴在岩壁上的黑胖,骑着马和骆驼围着岩石塔转了一圈,最终停在了百米远的地方开始驻扎休息。
李嗣业松下弩弦,跳动的心脏稍显平复,心中默默地估算着自己和敌人的战斗力。还剩五个人,一个断了腿不足以形成威胁,其余四人均是横行大漠的刀客匪徒,这些人作战经验丰富,对大漠适应能力比他强,怎么看自己都处在劣势。
但他的优势,从现在起就开始凸显了,比拼食物和意志,看看谁能够坚持下来。
……
张括等人在地面上燃起了篝火,坐在厚厚的毡毯上,他们蜡黄的脸上布满了被风刀吹出了皱纹,脸色也愈发沉郁。从塔里木河双方遭遇,到现在已经满十天了,他们要猎取的猎物依然没有倒下。似乎每个人都丧失了千里追杀轻言取胜的信心,干裂的嘴唇和疲惫的眼眶就已经说明了这一切。
阿五躺在地上,被厚厚的马革卷着身体,发着高烧说着胡话。没有人过去操理他,他们自己都疲惫不堪。
张括紧抿着嘴唇,心中怒火无处发泄。他纵横大漠十几年,无论是护卫云集的大食商队,还是刀枪林立的中原镖局,被他盯上的猎物,就从来没有人能逃脱。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追杀一个落单的孤狼,竟然能够狼狈到这种地步。
别人可以丧失信心,但是他不能,他必须表现出乐观的一面来。
“他已经油尽灯枯了,所以才会停下来,守在那孤零零的山岩上做最后挣扎,我们在这儿守上几日,不,三日,三日之后此人必然虚弱无力,我们再过去取他的性命。”
“那个,老大。”三儿小心地提醒道。
“什么!”张括暴躁地回问。
“我们的干粮已经吃完了。”
坐在两人对面的两位刀客飞快地交换了一下眼神,低头默不作声。
“那就杀马。”
“沙金的马已经吃掉了。”
“杀掉阿五的马,回去的时候我走着,用我的马驼他。”
三儿默默地点点头,从腰间抽出明晃晃的障刀,转身走到暗夜里,牵着一匹马走到远处。
……
魔鬼城的旷野里响起战马悲鸣的嘶声,躺在衾被中的李嗣业一个激灵爬起来,望着远处篝火尽头倒塌的身躯,惊吓之余对自己比出一个胜利的手势。
消耗战已经奏效,而且他可以断定,今晚对手不会贸然发动进攻,况且夜间攀爬岩壁难度倍增,他们的行动必然会惊醒自己。
想到这里李嗣业露出会心笑容,他翻身趴在地上,剥开油皮纸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