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察任非凡的态度。

竟然发现他在笑。

他!在!笑!

那披着灰袍戴着斗笠的人,仰着头望高高祭坛,大半张脸都露在外面,眼睛被阴影遮蔽,看不清楚其中的神色,可是那浅薄的唇角,竟然是微微上翘的,带着一种轻松又愉快的笑。

莫瑾顿时就一阵惊悸,所有游散的思绪一瞬回归。

然后百思不得其解——见到心上人与别人的孩子,他竟然不怒,不气,不愁,不痛——他竟然还会笑?

……不是不痛。

任非凡要努力克制住自己炸裂在崩溃边缘的情绪,才发现自己头晕目眩、四肢僵冷……

仿佛囚禁在暗无天日的密室中的每一个日夜,曾感觉到的痛苦与折磨皆重回肢体,连残破的内脏都在痉挛在抽搐,却不肯死,不敢死,再痛也执拗地活下去。

因为这并非不能忍。

所有的痛苦只会提醒他,还活着。

他忍了十九年,并且还能一直、继续忍下去,等到重见天日的那一天。

他克制地走在天地间,克制地阻止自己的本能,他跨越千山万水来到这一片土地,沉郁的、冷静的,就如同曾被囚禁的每个日夜所学会的一切。

可他的感情终究不能忍。

他在看到这孩子时,心脏中瞬间爆发出来的排山倒海般的情绪,是比痛苦本身更折磨人的东西。

倘若那是仇恨,那是怨怼,或许会好一些。

但并不是。

那是盈满得都要爆开的庆幸与后怕,是将胸膛填充得鼓鼓胀胀的欣慰与高兴。

真好啊,如此鲜活灿烂的孩子。

真好,她与他都还活着……

只是没有比这一刻更清晰地触碰到现实,也更准确地认识到,他所拥有的不会再回来了。

那个曾在魔帝的花轿中落下泪来、曾对他伸出手请他带自己离开、曾在无人的绝谷之中与自己拜堂成亲的人……

已经在离他很远很远、远到难以够到的地方了。

……

“来的竟然是二公子啊……”

“哈哈哈哈神龙!神龙!”

“小公子越发俊美,也越发淘气了!”

“之前不是说今年来的仍是大公子吗?”

“大公子没到仙阳,据说有人看到元藏出现大公子的仪架……”

“哈哈哈哈快走快走——快去祭台——小公子带着神龙予人赐福!”

人群在窃窃私语,人群在嘻嘻哈哈。

讲述着天义盟的八卦,关于大公子的为人处世,关于小公子的言行举止——大约是江盟主与其夫人太过于高高在上,需要人像神明一样去敬畏去尊崇,颇增添了距离感,所以人们口中更多地是谈论天义盟下代的主人。

不过,比起已经长成的、温柔和气却又显得凛然不可犯的大公子,小公子显然跳脱顽皮、更平易近人一些,就算是偶尔的傲慢自大、经常的捣蛋惹事,都叫人觉得分外亲切,谈起他时语调都是如同叨念着自家小孩时的熟稔又宽容。

如今天义盟在外多是大公子出面,而小公子不为夫人拘着时,又常随他兄长到处乱窜,这个年纪正是猫嫌狗弃的时候,大公子与那头“神龙”更是无条件惯着他,因而小公子无论到哪,鸡飞狗跳总少不了。

但无论怎么闹,都不会过火——小公子好像很明确地知道存在一个限度,在限度中,肆意玩耍,却绝不会越线——而这正是人们喜爱他并乐意纵容他的最大原因。

祭典结束后,江小公子盘腿坐在蛇身上带头回城,身后跟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大蛇仿佛习惯了人,在这种场面都适应良好,显得极为乖驯。

小公子的接地气主要表现在,顶着美丽倨傲的一张脸还能与旁人唠嗑得欢。

“小公子今日真是神俊非凡!”有称赞的。

“小公子为何只身前来?大公子怎不来?”有好奇的。

“小公子尝尝,奴亲手做的饵饼,香得很!”有投喂的。

“小公子,小人能摸摸神龙之鳞吗?”有祈求的。

七嘴八舌,层出不穷。

江小公子竟也无丝毫烦躁,一面“屈尊降贵”地品尝奉上来的饵饼瓜果,一面懒洋洋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理旁人:“唔……我哥有事忙,对,临时去元藏了——你很懂么……没的事,别信乱七八糟的流言,不在公告栏贴出的全是假的……啊,小爷自然神武!别期待,爹爹懒得出来,有建议找我哥去……哦,那谢谢了……小金?小金你在看什么?”

大蛇游走的时候偶尔会摇头晃脑,似乎在寻找某种叫它觉得威胁的事物,但又不确定要寻找什么。

莫瑾几人随着人流回城,在食肆中吃面条的时候,还看到那位俊美骄傲的小公子捧着无数吃食玩具大摇大摆走在街上,身后跟着摇头晃脑的大蛇,除却了体型过于庞大,往这街上一塞,再宽阔都显得狭窄外,倒也真像个忠心耿耿的护卫。

甚至,在一个摊贩尝试投喂大蛇成功之后,人群纷纷涌上来试图让“神龙”品尝自己的吃食,那等激动兴奋的劲儿,真有些万民齐乐的感觉。

楼上莫瑾几人围观之余,还听到旁边的食客们在那儿边笑便叹息:“也就二公子如此欢腾了,到底还是年纪小——倘若是大公子来,必端庄得多。”

任非凡坐在窗口,依然未摘斗笠,通身平静,毫无气势,就如同一个没有武功的普通人般,低调得不行。

莫瑾看同行者纷纷表示要分散下去,明着说找魔帝下落,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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