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信筒落在她的屋檐下,在为极具威胁的蛊女惊飞之前,已经被闻秀抓在了手里。

信中写:“山远天高烟水寒,相思梦里枫叶丹。”

落款为“牧云”。

由于唐门元字辈的孩子还未长成,景字辈又因故折损不少,在门派青黄不接之时,唐老太太与门主力排众议支持千叶接掌内门事务并予以变革。

地位的提升也带来各方面的重视。

大小姐身边焉有小事,就算是一只鸽子也被查得个底朝天,不过关于其来历还是一无所获。

于是就以为只是某个书生写的酸诗,也不知这“牧云”指的是东海牧云城,以为此人名为牧云,虽不知这鸽子为何落于唐门的地界,但千叶当时也无聊,还有促狭之心,信笔添了一句将鸽子放飞,便将此事抛在了脑后。

“塞雁高飞人未还,一帘风月黄花闲。”无落款。

孰料两月后,这只鸽子竟然再次落在了她的院落中。

带来另一句诗与一朵裹在信纸中的干枯黄花。

有时候阴差阳错就是那么神奇,千叶从此就有了一个不知身份的笔友。

最初的一年,自诗至文,只谈风月,她从信中拼凑出了一个优柔多情的公子,有着孩童的天真热情,又有着智者般超越世俗的眼光。

而后再是生活。

再是工作。

当千叶终于知道那个人是自己任务所指的“谢星纬”时,当当真真是吓了一跳。

她生在苗疆,长在唐门,在蜀中多年,却连这次世界图景的任务目标都没见过,不是没想过要出蜀跑去东海看看的,但一来懒得纠结于类似“愧疚”这样的小情感,二来被各种各样的事绊住了手脚,要报答唐门的恩情,要主导唐门的变革,有太多太多的事要做,便一拖再拖。

可谁能想到高深莫测的命运竟然主动将联系送到了她的手上!

千叶当然不会白白错失这样的时机。

这恋爱她谈得是心甘情愿。

她与星纬公子虽然远隔千山万水,但彼此都参与进对方的人生。

他知道她在变革过程中遇到的阻碍与不平,她能识人心却不懂世故,他便为她提供知人善用的建议;她知道他广阔无垠的格局与天马行空的设想,他能掌大势却不通细节,她便为他的蓝图补满漏缺填上不足。

但千叶是最分得清感情与理智的。

对他的爱,能叫她得知他有难之际,千里迢迢赶赴中原,甚至不惜以命蛊相赠。

是的,她知道大国师已对他动了杀心,还是将命蛊给了他。

这是一只难得的疗伤系的母蛊,能够为宿主调理生气、清淤活血,治疗内伤之余,也能修复组织、强韧肌体,而且基于母子蛊之间隐秘的联系,母蛊吞噬子蛊的生机,相当于千叶将自己的命分给他,只要不是被一刀砍下头颅,就算被捅上几剑也不容易死。

对于星纬公子这样,时不时就逢上个杀手、睁眼闭眼害个伤寒呕点血的“病弱”公子来说,岂止是多了几条命!

当然,命蛊死,蛊师亡,这并没有错,但她是蛊女,奇凤蛊女的命蛊自然有些特殊。

他的心脏中藏着她的命蛊,倘若他死,命蛊随之而死,但是千叶可以催化心中的子蛊,使其呈现出母蛊的表征,然后及时在一定的时间内,重新种上一只新的命蛊——这自然有风险,毕竟蛊师一生皆只能有一只命蛊,违反的规则要用额外的代价去填补……

但她愿意打一场必输的赌。

为什么必输?

牵机社的扩张如火如荼,倘若这世上没有一个大国师,倘若“星纬公子”不是在显国,大概就能造就另一番传奇,但这个世上没有如果,牵机社发展得越快,广阔的前景越清晰,便越犹如鲜花着锦、烈火亨油,成为大国师的眼中钉。

他的死在甚至千叶的意料之中,或者说其中也难免存在她推波助澜的手笔。

因为她要完成轮回的任务。

往后种种,难以概述。

得知他确实死于大国师之手,她并没有玩脱的懊悔,只是遗憾,只有遗憾。

然后她发现已死的恋人给予她一个新的难题——这世上又出现了一个谢星纬!

……

谢星纬去寻医圣扑了个空。

他在门口僵立了近一个时辰,东方发白朝阳初升,再到晨光遍地艳阳高照,院子的门才悄无声息从里推开,一个打着哈欠的女童倏地探出个脑袋。

玲儿朝他露出个充满恶意的笑,懒洋洋倚着门,双手一拍,发出清脆的声音:“哎呀,又是你呢,真不巧,主人不在哦!”

谢星纬眼神一冷。

“谁说你要来,主人就得候着你?”玲儿眯着眼,“早就出去了哦!”

谢星纬死死盯着女童的脸,试图看出丁点她在撒谎的蛛丝马迹——但他很清楚,玲儿虽说性子恶劣爱戏弄人,却从未说过谎言——顶多就是话没说全。

他还是不解:“桑先生不是刚得到了麻奉尸身?”

理应不会出门才是……再说,他能去哪里?

“那个啊……”玲儿拖长声音,歪着头,“没什么好东西,半个时辰就收拾完了。”

谢星纬深深吸了口气:“玲儿,桑先生现下在哪?”

玲儿背着双手昂首挺胸:“你问我就要告诉你啊!”

“加一坛‘醉春风’!”谢星纬毫不犹豫道。

玲儿眼睛一亮,但脚尖点地,磨啊磨:“哼,‘空手套白狼’谁不会啊,谁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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