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叶与白渡川分离之际, 并没有强烈的割舍之情。

大概是因为她知晓,待她决定将这场盛大的祭典开幕时,她总能再见到他——四海何其浩瀚, 将这些海域尽数探查过来,就算有白渡川帮衬,也算是耗光了千叶的精力, 但她依然觉得挺欢欣, 与这样珍贵奢侈的感情共处过这段岁月,怎能不使她心满意足?

毕竟她拥有“靳元灵”这个身份,她与这个世上很多人事物都留下了深深羁绊, 完成所谓“灭九渊”任务的正确方式需要拿自己献祭,虽说一切过程她目前仅存在设想, 但光看需要她起到的作用就知道最后多半回不来了,那么趁着一切未开始前,还有一些因果需要了结。

千叶回到瀚云城,先泡了个药浴, 洗去一身风尘仆仆、饱经风霜的狼狈,然后拿灵石堆了个阵法,吸收灵气补足了一番身体里耗空的脉络, 花娘捧着药膏给她涂抹全身,连指甲缝都小心翼翼梳理过一遍, 然后帮她换好衣服, 伺候她好好睡上一觉。

睡得昏天黑地, 蕴着香炉中散发出的安眠的袅袅香气, 意识沉入深黑的渊底,仿佛也随着那静寂优柔的水流一般荡漾,觉得该是经历了一番好眠,醒来却感觉脸上皮肤紧绷,睁开眼,花娘持着帕子倚在床头,帕子还是润湿的。

千叶坐起身来,下意识摸了摸眼角,泪迹干了又流,带走了皮肤原本的润泽,可不就是绷紧了么,但要说梦见了什么,她也说不出来。

回头看了眼,花娘慵懒的身形仿佛虚幻的荧火,明明沾着床板,还轻盈得仿佛漂浮在虚空,它伸出手摸了摸千叶披散在身后的头发,带着温柔又欣慰的感慨,一句话证实了她的猜测:‘你在想他。’

它勾着唇角,慢慢接道:‘到底是有多恋他,连睡个觉都要在梦里不停念着那个名字。’

千叶歪头想了想,也失笑,那么多复杂的感情,也许并不仅是爱,但要仔细辨别,又觉得为难,姑且就称是爱吧。

“其实是不舍吧,”千叶认真地回答他,“大概还是舍不得,所以连潜意识都还在不断惦念。”

她倚靠在花娘的腿上,把自己这一路的艰辛与收获娓娓道来,更多的时候都是笑,对她来说,再苦都是一件幸福的事。

花娘最后发现盲点:‘所以,跟你谈恋爱的究竟是白渡川还是天道啊?’

这点千叶答得很坦然,由于实在纠结不过来,所以只能稀里糊涂地放置不理:“分不清楚。你要说两者是不同的,但白渡川偏偏又确实是天道的一部分,人格是他的,但天道借着白渡川的身躯,以其所知所感为自己的所知所感,这些都是互通的。”

所以白渡川爱她,当“祂”降临于他身的时候,同样也会爱她,只不过这爱放在一滴水珠里与放在一片大海中是不同的。

这就足够了,祂像父亲爱着子女一样,爱着此世每一个人,却不能这样爱她,因为她不是祂的孩子,但由于白渡川的存在,又愿意以另一种方式予她一些怜悯,祂对她,实是很宽容的,具体表现在愿意信任她,愿意帮助她,愿意回答她的一切疑问……这还不够吗?

花娘叹息:‘如果白渡川真的成佛,彻底从天道独立出来,那种尴尬的形态也许就切断了吧。’

自此白渡川是白渡川,天道仍是天道,水珠跳出了海洋,再也不会融入其中。

然后它看到千叶脸上的笑淡了几分,她静静地注视着虚空,瞧着竟然有些黯然神伤。

有那么瞬间,她想要知晓,是否有一种方式能带走白渡川,轮回会收取像她这样在原生世界“已死”的人作为代行者,但她知道,轮回中还有类似奈森、令狐的强者,甚至是加尔这样的存在,那为什么不能多一个白渡川呢?

如果说试炼场的小世界是凝固的,她不能奢求,但她已经脱离试练者身份了,现在所面临的世界图景也应当不同了,她为什么不能尝试一下?

这种冲动最终还是慢慢平息。

她做不到,他也做不到。

在她这头,作为一个轮回新人,对于那个庞大到可怖高远得吓人的存在,她还只接触到冰山一角,目前的她没有能力接触到那么深奥的规则,再说,一个与天道有着那么深重关系的“人”,跟“道具”没有一点点干系,再如何也不能出现在她的结算列表。

在他那边,白渡川之所以为白渡川,正是因为他对于此世的大爱,千叶的出现予他一定的私心,但他的本质首先就是此世的天理,他不可能割舍下这个世界。

千叶能尝试着给予他超脱的方法,却不能彻底改变他的人生,她承担不起这样的代价,也没办法作出任何承诺,什么事一旦牵扯到“永生永世”,都会显得沉重万分。

千叶想到白渡川,又想到天道,到底是幽幽叹了口气。

懒得动弹,索性就在卧房见靳元白。

靳元白早就抓心挠肺了,在得知千叶回来之后他整个人就坐立不安,想见她的急迫之心都能跳出喉咙,要不是院子被花娘封着,他知晓里头又事忙活,他早就闯进来了!

“家主!”靳元白急匆匆跑进来,正见到她席地而坐,倚靠一个云枕,捧着果盘吃果子。

纤薄宽松的睡裙软软下垂,长发披在肩头,顺着肩部的线条倾了半身,还是往常那般散漫随意的姿态,连挑着眉看过来的眼神都一应的带笑——那颗心忽然就落回了原地,他立在那儿,浑身绷紧的线条放缓,整个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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