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在平康坊里当小娘子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吧。”房二发出了由衷的感慨。
“一般来说,平康坊白天不营业,但姑娘们也不得闲,尤其是新来的。必须抓紧时间学习各种技艺。”
房二侃侃而谈,沈安用心的听着,不时点头。
“你看,这边是学歌舞的,那边是学诗词的,还有教习乐器演奏的,这些师傅都是坊内的老板们亲自雇的,技艺精湛,姑娘们跟着他们学习,都很刻苦。当然,你不努力也不成,那就吃不上这碗饭了。”房二虽然没有挑明了说,但沈安也听得出来。
学不好手艺,没有傍身的本事,就只有轰出平康坊,自生自灭的份。在长安城,这样的女子,就连给富商作妾都没资格,嫁给寻常人家更是想都不要想。
倒不是没人想娶他们,只是过惯了奢侈生活的她们也受不了只能吃野菜麦麸的清贫日子,很多人就流落到其他的里坊,做起了皮肉生意。
“那若是学成了又如何?”沈安忽然对这个问题很感兴趣,房二也乐的给他介绍。
毕竟平常日子,都是他听从沈安的,什么好主意也想不出,什么漂亮话也不会说,明明是一个国公之子,却像个大傻瓜一样。只有到了这风月之地,他才有了底气。
论起这些欢场上的知识,没人能懂的比他多。
“学成之后,还要进行各种比试,获胜的就能直接升为头牌,有自己的厢房,伺候的婢女,赚的钱可以和店里三七分,要是没有获胜,资质一般的,就只能打打下手,伴舞啊,陪酒啊,都是这样的人。”
“其实这些小娘子的命也是很苦的,平康坊的楼馆里也自有一套运行的规矩,跟红顶白是必须的。那些夺得头筹的花魁娘子,不论是擅长什么的,往往能够得到坊里的力捧,获得众人青睐不说,分的钱也是最多的。”
“来到平康坊玩乐的男子,也没有几个能够免俗,很多时候都喜欢跟风,坊里主推哪个娘子,我们就认为哪个娘子生的美,才艺高绝。”
“做到了这一层的小娘子,最后往往还能得到相对良好的出路,给富商甚至是贵戚做个妾氏,或是养在家里,有实无名,她们的后半辈子也算是有的靠。”
“可这些没能变成花魁的女子,便会步步下落,成为彻底的玩物,最后娇美的身子也坏了,如花的容颜也衰败了,什么也剩不下,等到没有了客人,就会被平康坊里的老板扔出去,生死自负。”
怎么会沦落到如此田地,沈安想不明白,青楼女子从良之后往往没有什么好下场,这是他知道的。
可平康坊里出来的佼佼者也变成这副样子,这就不在他的认知范围之内了。
他所知道的古代秦楼楚馆里女子的生活无外乎是老大嫁作商人妇的琵琶女,是所托非人,怒沉百宝箱的杜十娘。
这些女人虽然下场凄苦,可衣食上总是无忧的。
却没想到,一旦没有利用价值,她们就会像一条用废了的抹布,甩甩手扔掉。
“可她们的钱呢?”
房二愣住了,沈安的问题对于他来说是完全无法理解的。
“什么钱?平康坊的小娘子哪里有什么钱!”
“就是分成的钱啊!”
“你刚才不是还说,什么三七分,当红的娘子,每天的进账,少说也得有上万吧,怎么可能剩不下。”
没想到啊没想到,一直以机智狡猾闻名的沈安,也有这么不了解行市的时候。
钱?
一入秦楼深似海,这句话绝对不是妄言。
人前风光,人后落寞甚至凄凉,这才是平康坊的小娘子们真实的生活状态。
且不说是数以巨万的赎身钱,就说在平康坊混的这些年,每天过的是穿金戴银的日子,可这些钱都从哪里出,还不是羊毛出在羊身上。不论是胭脂水粉还是衣饰装扮,小娘子们都要置办最好的,表面上看都是店里的老板出钱,实际上,等到这些小娘子想离开平康坊,平日里笑呵呵的老板们就会拿出一沓厚厚的账册,姑娘们花费的每一笔开销都在上面记载的清清楚楚的。
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除了你的身子,哪一样都是坊里出的,想带走是不可能的。
不仅不能带走,还得把这一笔笔的钱都还上。这些事情,初入坊内的娘子根本没有知晓的可能,老资格的前辈也根本不会告诉她们。
以至于她们中的很多人都是等到结总账的那一天才发现,还有这么一回事。
还钱是不可能的,花钱的时候就没想着还有需要还的一天,等到需要拍屁股走人的那一天,手里根本没剩几个钱,还指望着能给自己赎身呢,哪里够还的。
还不上也成,到底都是姐妹亲人,只要放开自己接客就可以了,等卖够了,娘子们的尊严也被践踏的差不多了。
榨干了她们身上的最后一滴油,店里也就会乖乖的放人了。
“不再提钱的事了?”
听着房二的讲述,沈安的这个心啊是忽上忽下,他万没想到,当这些传说中的事情化为现实,经由房二的嘴,一一展现在他的眼前的时候,他的心情会是这样的忐忑。
这些仪态万方的美娇娘们,也许过不了几年就会成为残花败柳,窝在哪个不为人知的角落,凄惨的死去。
“那还提什么!”
“卖身的女人根本不会有分成,老板们也不是傻瓜,一旦到了这个地步,不论是当年多风光的女人,都不会再有什么油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