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你先别难过了,林管事来了。”
有人提醒道。
“见过林管事。”妇人连忙擦了擦眼泪,却见林管事领着一名衣着华丽,看起来像是世家子弟的年轻公子前来。
林管事道:“这位是少东家,石家娘子,这次你们可真是走运了,老石生前积德,少东家还惦记着,特意来此看看,若有什么难处,可以说出来。”
那年轻公子温和点头,看向妇人。
妇人犹豫一阵,讷讷着说不出话来。
年轻公子见惯了凡民百姓,也不在意,只是忽的眉头微皱,看向旁边那名少年。
“为什么会有生老病死?”
公子愣住了。
好问题!
但他回答不出来。
“这少年颇有几分慧根,别耽误了孩子,送到我吴家学堂去进学吧。”
他想了想,忽的笑了笑,对林管事道。
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石宝,你竟然是个百年一出的医道天才,我吴家何其有幸,竟然得你这般瑰宝!”
“哈哈哈哈,天才,当真天才啊,这般的药方,你究竟是怎么想得出来,配伍佐使,如此巧妙……”
“当真叫人难以置信,你才学艺三年,就已经胜过老朽毕生苦修,老朽再也没有什么可教你了,今日,你出师了……”
“石大师,真是妙手回春啊,我这多年的顽疾,竟然都被你治好了……”
“真是大慈大悲石大师,接连多年,我等无钱看病,幸得你施舍医药……
少年变作了青年,青年变作了中年,匆匆人间三十载,就这么一晃而过。
多年之后,石宝医道大成,已然是凡俗世间所公认的杏林圣手。
他开堂设馆,悬壶济世,在凡间攒下偌大的声望。
“可是,学医有什么用?”
没有人知道的是,已然被人称作石大师的石宝每临深夜无人之际,仍旧发出困扰至深的疑问。
“凡人医学能延寿续命,起死回生吗?”
在这些年里,他经历丧牯失恃之痛,母亲还未看到自己功成名就就病死了。
妻子也因难产而死,一尸两命。
更有早年渔村那些旧年相识,叔伯长辈,一个又一个接着衰老,死去。
他初时还有兴致衣锦还乡,隔个三年五载就回去看一看,但最近都懒得去了,那里早已经没有童年记忆的模样。
石大师始终在困惑,迷茫。
“学医救不了凡民,也救不了自己,要学,就学那修仙问道之术,求大道机缘!”
于是,某一日的清晨,所有人惊讶发现,石宝留下了自己这些年苦学所得的心血,秘方,还有满满一房子的诸般药材,不辞而别。
光阴荏苒,春去秋来,不知多少个年头过去。
石大师变成了石玑子,他早已经奇遇得宝,功成名就,成为了修仙界中公认的新晋新星。
再度回归昉甾国的他听闻吴家已灭,一怒之下,血洗王侯,顺手就让整个岛国都换了主人。
复又广收门徒,传道授业,广济昉甾国民。
一时间,整个昉甾国政治清明,生活富足,百姓安居乐业。
但也就是在这时候,他才确认了一个少年时期就曾生出的怀疑。
原来,吴家是海盗起家,自家的父亲也是海盗,而非渔民。
这给石玑子的价值观念形成了极大的冲击。
罪恶之花,也能结出良善的果实?
那么人生在世,究竟什么才是善,什么才是恶?
如若说当初自家和吴家是以劫掠起家,不知残害多少无辜性命,那么今日昉甾国人的生活又是如何得来?
他又再一次陷入了迷茫。
只是和过往的凡民石宝不同,如今的石玑子,已然懂得自己去探索。
他渐渐领悟到了人世无常,生老病死在所难免的道理,开始悉心栽培少年,教养弟子,培育出一位又一位杰出的年轻俊彦。
九灵门方始有了雏形。
他以自身奇遇为本钱,昉甾国为基业,交好商会奇珍楼,积极发展自身之道,传承道统。
渐渐的,门徒弟子成长,筑基成功,甚至都已经出师立业。
他们都是独立自主的丹道名师,有着自己的理念和价值观念,懂得驳斥自己,而非一味愚孝和盲从。
石玑子思绪回归,看着满脸忧心,神色凝重的韩康,仿佛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忽的目露欣慰之色。
“道统传下了,理念也后继有人,我这一辈子,没有白活!”
“可是……也正因为如此,我可以得到更多!”
蓦然间,一个决然的念头在心中生了出来。
石玑子气机波动,法力也仿佛随着精神意志的变化转变属性,愈发深沉晦涩。
“师尊,不要再执迷不悟了!”韩康犹自不觉,痛心疾首的劝说道。
“执迷不悟么?”石玑子呵呵一笑,自嘲笑道,“吾辈修士,若不执迷,如何能悟?”
“韩康啊韩康,你以为我当真是执迷不悟么?恰恰相反,我如今远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
我已明悟,自己踏上修炼问道之途的初心,从来都不是什么悬壶济世,广度世人,而是为了……超脱生死啊!
别人入道为魔,我是入魔为道……
若我长生,昉甾国于我何加焉,门徒弟子,子女后人于我何加焉,万物于我又何加焉?”
他似乎在自问自答,说至最后,语气低沉,愈发的含混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