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郭,你究竟是谁?”
张清和这下反倒有些好奇起来,虽说他一直在揣测郭思成的真实身份,但是此刻郭思成毫不顾忌地将自身的威压放开,倒是使得张清和诧异无比。
他是摸不准这人究竟是大圣还是圣人,然而在他本身的设想之中,郭思成或许是一尊较为特殊的混洞罢了。
毕竟李墨那儿还还得了一卷所谓的大修文墨——他可不相信这玩意是实打实的所谓“大修墨宝”,在张清和的揣测之中,大费周章的让他自镇安把这东西带回长安塾,可不单单是为了历练他。
得有更为重要的作用才是。
郭思成也不言语,只是笑了笑,平日里显得有些恭顺的脸却变了气质,张清和自其中品不出什么,那意味着实过于复杂了。
张清和也不在意,他只是将目光又转圜回了徐见山的身上。徐见山此刻依旧是那般苍白的面色,心有余悸地看着郭思成,乃至于戒尺都早已握持在了手中。
这当然只是出于应激,他当然知道眼前这个邪门得很的大头兵应当就是李家不着痕迹安排过来的大能修士,自不会真的动手。
但是刚刚那一刻,面对着那股子骇人至极的威势乃至于恍若仙神一般有如天道一般的清玄之气,他心湖之上因为领悟儒学而留存的道与理却在死命地预警。
“这下徐先生可放心了?”
张清和将袖子轻轻理了理,他自然不会说出自己方才也有些脚软,否则岂不是在王执心面前拆了自己的台?
徐见山沉默地点点头,既然李家舍得拿出这样一尊人物来,那他跟着的确是作用不大了。
张清和给王执心递了个眼神,王执心即刻通过灵光纽带安抚起徐见山方才即将被侵染得蠢动的神魂来。
“那老郭,走吧。”
他抬手看向近乎与十四峰齐高的那尊长庚仙君法相,灵视未开之下,那俊秀写意的面容在文道正脉的“道染”之下面貌都隐隐约约发生了改变,变得有些慈和。
这种变化很缓慢,但是却是一种不可逆的趋势,仿佛是天底下最不讲道理的东西,又仿佛是天底下最大的道理。
“真猖狂,够霸道。”
张清和见着那满脸堂皇态的神仙形容,分明是中正平和的坦荡大道,却被他尤其违和地品评了这么一句。
张清和将手背过身后,往前迈着步子,郭思成便也静默地跟着走。
他自“变了个人”后,话愈发少了,可能岁月的积淀之下,有一种标志便是沉默——逐渐地归于不能言说,乃至于不愿言说。
王执心看着这一幕总觉得有些熟悉。
“执心,你也陪我走一段。”
张清和步子也缓,并不急着往那头赶,他估摸着文昌星君想必比他急,那长庚仙君现在都还没被“改头换面”,便不必太过于浮躁。
“啊?”
“怎么,你不是专程来送我的吗?”
张清和轻声笑道,对上王执心那还没有应变过来的表情。
“是。”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张清和便继续往前头了,于是王执心也只得跟上张清和的步子,与郭思成齐头,往背阴山脚下的禁制去。
离那挡着庐子的禁制还远着,于是张清和也缓缓说开来。
“执心,先前徐夫子说,反倒是这样狰狞可怖的土石,才是长安塾圣人们世代以寿元骨血遏制背阴山的明证。
可见看事物不要单看外在。”
“执心省得了。”
三人走得山间的草木逐渐稀疏,土石也逐渐由青岩沃土变得深沉玄幽,即便是在白日里头,也显得有些渗人——更不用提背阴山周遭那深沉的迷雾与劫雷。
“你是个懂事儿的,也不必与你多说什么,我这就要往少白先生那头去了,便与你讲个故事吧。”
郭思成依旧是那般沉默着,倒是见着眼底有隐秘的笑,王执心点点头,拿出那随身的玉笔玉册来。
“哈哈哈哈,这个不必记着。”
王执心一脸不信地盯着张清和,信你个鬼,上次可不就是这般说的?
“这个,真不必记着。”张清和颇为尴尬地说道——
“是这样一个故事。
有公九十,面山而居,此山涵扩方圆七百里,高万仞,他因其阻塞,想要将此山自眼前移走,开出一条坦阔的大道来。”
“这并不算稀奇,洞虚大能怒而平山蒸海,混洞老祖一念天地失色。”王执心疑惑道,他没有再说话,张清和既然说出这样一个故事,便自然有他的理由。
“是啊……”张清和慨叹。
“稀奇就稀奇在,这人是个凡俗。别说洞虚,他甚至没有灵根,感应不到天地灵息,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凡俗老人。
他与子孙荷担,叩石垦壤,箕畚运于东海,如此寒暑易节,循环往复。”
“这……愚笨了些,却不失为一个求道之士,只不过所求之道于我辈中人不同罢了。”
王执心一眼看出其中关节,将此则故事的真意道将出来。
郭思成静静地听着,没有发表任何评论,三人就这般往前走着,他也眯眼笑着,似乎并不在意张清和说了些什么。
“想来,此公是成功了?”
张清和笑着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这正是我要说的,此公年已逾九十,又如何移得动山呢,他于是诉诸于后嗣——虽我之死,有子存焉;子又生孙,孙又生子;子又有子,子又有孙;子子孙孙无穷匮也,而山不加增,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