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什伍德先生的病情一直不见好转, 整个春日都缠绵病榻,等到夏蝉初鸣的季节,他的生命也终于要走到了尽头。
“埃丽诺, 照顾好你的母亲和妹妹们, 咳咳, 也照顾好你自己。”
作为长女的埃丽诺跪坐在达什伍德先生的床边,握着他的手含泪点头。
达什伍德先生咳嗽了两声,眼中有不舍, 也有欣慰。
“我原来、原来打算要求你哥哥照顾好你们的。我总认为,咳咳,你们到底是兄妹, 你们三个又没有多少嫁妆,他总要顾念几分亲情的。可是……玛丽安昏迷的那天,我、我, 咳咳,我就知道,不能指望他了……”
裴湘给达什伍德先生掖了掖薄被, 在他耳边柔声保证道:
“爸爸, 你放心吧, 我也长大懂事了,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性情急躁了。我会照顾好妈妈和姐妹们的。爸爸, 你安心养病, 好好休息, 不要多烦心那些未来的事情了。你瞧, 我们姐妹三人聪明美丽、多才多艺, 将来的日子肯定不会差的, 你放心。”
达什伍德先生此时的眼神已经有些迟滞了, 但他仍然准确地捕捉到了裴湘的身影,重病之人露出一个极其浅淡的温和笑容:
“对,我的玛丽安也长大了,是个懂事的小姑娘了,还有玛格丽特,我的小天使……”
这时,房门被人大力推开,约翰·达什伍德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在他的身后,还有牧师和其他几位面色严肃的绅士。
“父亲,他们说你……”
约翰的声音忽然低落了下来,因为病床上的达什伍德先生看上去是那么的虚弱无力。
“他们说你……病了,父亲,我来了,你还好吗?”
埃丽诺擦了擦脸颊上的泪痕,起身把床边的位置让给兄长。
“约翰,我的儿子,你来了?”达什伍德先生微微挣扎着转头,似乎想要看清楚自己的长子。
约翰·达什伍德连忙凑近了一些:“父亲,是我,是你的小约翰。父亲,范妮和小哈里还在路上,他们随后就到了,父亲,你不想再看看小哈里吗?”
“我等不到了,”达什伍德先生似乎对生死有了感应,他的目光变得更加浑浊暗淡,“约翰,珍惜你现在拥有的一切,要感恩,要仁慈。”
“我会的,父亲,我会的,请你放心。”
“约翰,在我走了以后,你愿意照顾好你的妹妹们吗?”
“父亲,我当然愿意!”
听到这个问题,约翰·达什伍德忍不住提高了音调。
他立刻侧头看了一眼房间内的牧师和其他几位绅士,大声回答道:
“父亲,我是一名绅士,我当然有责任照顾好我的家人。”
达什伍德先生的嘴唇微微翕动,半晌,他断断续续地说道:“我相信你此刻的真心,约翰。”
说完这句,达什伍德先生就闭上了双眼,之后,这双慈和的眸子再也没有睁开过。
达什伍德先生去世了。
在继承了诺兰庄园一年后,他带着对人世的眷恋与不舍,匆匆离开了他挚爱的亲人。
按照他的遗嘱,他把自己名下的七千英镑财产都留给了达什伍德太太,再加上老绅士留给达什伍德小姐们的三千英镑嫁妆,母女四人总共拥有一万英镑的财产。
按照当时的利息计算,她们每年能有五百英镑左右的收入。
这笔收入多吗?
一向理智的埃丽诺·达什伍德小姐认为,对于一个体面的家庭来说,如果每年能够有一千英镑的收入,那么这家人肯定可以过上比较宽裕轻松的日子。
而随后赶来的约翰·达什伍德夫人则认为,这母女四人没有马车,不雇佣仆人自己做活,也不需要参加舞会等社交活动。每年能有五百英镑的收入,简直是一大笔财富,花都花不完。
于是,在葬礼结束后,带着孩子和仆人入住了诺兰庄园的约翰·达什伍德夫人劝说丈夫道:
“你还想如何照顾她们呢?给你的妹妹们添些嫁妆?哦,这完全没有必要!想想看吧,她们出嫁的时候会把一大笔财富永远带离达什伍德家,而我们可怜的小哈里将因此彻彻底底地失去几千英镑的财富,这是多么残忍的事情!”
这时,约翰·达什伍德先生仿佛被妻子点醒了,他有些懊恼地说道:
“你说得对,范妮,我也舍不得委屈咱们儿子。可是,我当众答应过父亲,要好好照顾妹妹们的。”
“照顾妹妹的方式也不一定是给她们送钱。”约翰·达什伍德夫人的语气有些激动。
“约翰,你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妹,关系并不亲近,啊,其实和陌生人也差不多了。父亲他老人家临终前让你照顾她们,肯定不是让你损害咱们儿子的利益的,那样就太不符合情理了。”
“那你说,父亲是什么意思?”
“说实话,咱们就是普通的亲戚,她们现在也在到处找合适的房子,准备搬离诺兰庄园。将来大家分开住了,情分就更淡了。所以,哎,要我说呀,你作为哥哥,每年给她们送些野味儿和蔬果,偶尔请她们来庄园里吃一顿好饭,就是顶顶慷慨大方了,谁也挑不出错来。”
“只是送些野味?”
“对,送些东西就好了。唉,在我看来,你父亲当时肯定是病糊涂了,否则的话,他怎么会让你照顾她们呢?就因为你是成年的兄长?”
说到这里,约翰·达什伍德夫人撇了撇嘴角,一脸不满。
“约翰,我可怜的丈夫,你父亲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