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炯从锦衣卫衙门出来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他骑上了花马,看了看天色,眉头不禁皱了皱,“啪”的一声后,花马向西绝尘而去。
不多时,他来到了正阳门,从这里也能出到外城,不过这座城门却是皇帝专用的,寻常人等不能从此通过,否则就是大不敬,他只能继续向西。
很快,他来到了宣武门,此时,城门正要关下。
“慢!”
一见是欧阳炯,守门的军士还是让他出去了。
一来到外城,欧阳炯便放松下来,以他的身份虽然在内城亦能横着走,不过能治他的人还是太多,别的不说,就说长安街附近那一大片衙门的里的人,只要是郎中以上者都能跟他掰扯掰扯,更不用说数量庞大的勋贵、内官了。
何况,他的顶头上司还有三位,除了提督东厂、锦衣卫的大太监王之心,他名义上还受锦衣卫指挥使、指挥同知管辖。
而外城,虽然也一些文武官员,不过多为品阶低下者,豪商巨贾倒是有许多,不过这些人欧阳炯并不看在眼里,那些人,稍微有些背景的人,大多搬到了内城,在外城的,钱越多,越容易成为各方觊觎的对象。
对于欧阳炯来说,这些人,无非是行走着的“钱袋子”,自己何时需要随时可以找个由头办了。
外城北边靠着内城的地方,从西往东,分布着宣北坊、正西坊、正北坊三大坊,分别靠着宣武门、正阳门、崇文门,是外城最繁华的地方,欧阳炯来到外城后便立即向东疾驰,走过宣北坊后不久便到了正中的正西坊。
蔡家胡同,一个外表看起来普普通通的胡同。
正是欧阳炯的目的地。
凤凰台,一座隐藏于众多胡同之中的二层楼小楼,便是一座集妓馆、餐饮、戏台于一身的地方,它的名头虽然没有内城以及崇文门附近那几座著名的酒楼大,不过胜在隐蔽,而内容又相差无几,或还胜之,便成了像欧阳炯这样“懂行”的人常来之处。
当欧阳炯的花马一出现在蔡家胡同,蹲在附近的乞丐便四散跑了——彼等并不是怕欧阳炯,而是给凤凰台附近的诸多势力报讯去了。
不过,一位正蹲在胡同口,年约三十,穿的破破烂烂,其貌不扬的汉子却站了起来。
他接过了欧阳炯手里的缰绳。
“且慢”
欧阳炯却阻住了他。
此人叫洪三,正是北京城这上万乞丐最大的头目,他自己号称“帮主”的便是。
洪三,来自通州,还是武学的学员,不过在皇太极第一次入关劫掠时家破人亡,这厮得知家里的情况时曾经消失了一段时间,随后便出现在大运河的漕运码头,没多久,他便纠集了一帮籍贯是京畿一带,既是码头上的苦力,又是纤夫的汉子,最后越做越大,几乎占据了通州苦力、纤夫市场的三成规模。
不过在皇太极第二次入关时这厮再一次家破人亡,最后干脆带着一部分苦力来到了京城,此人武学出身,又混过帮会,在经过长达一年的火并中,逐渐歼灭、驱逐了以前盘踞在京城的丐帮势力,自己堂而皇之当起帮主来了。
此人眼下蹲在这个胡同口,不用说是提前知晓了欧阳炯到来的消息。
他欧阳炯,就是整个京城丐帮的大后台。
听到欧阳炯这话,那洪三赶紧说道:“都尉,还有甚事?”
锦衣卫,一段时间正式名称是“亲兵都尉府”,故此后凡是有了一定官身的锦衣卫多半会自称“本督”(挂着五军都督府职衔之人)、“本尉”(都督以下的锦衣卫)。
欧阳炯问道:“凤凰台那里今日可有人来过?”
洪三低着头,眼里却闪过一丝寒芒,“回禀都尉,可巧了,不仅有人来过,还有好几拨”
“哦?”
“第一拨是城北安定门附近的粪王丁香”
“第二波是阜成门附近的煤王全黑”
“第三波是朝阳门附近的粮王田蠹”
欧阳炯听了心理一凛。
丁香,原名丁骧,可是当今皇后娘家、当今国丈、嘉定伯周奎夫人的亲戚(周奎夫人姓丁),如今几乎垄断了内城的粪便。
按说以周奎之尊,是不会涉足这样低贱的产业的,可周奎却不走常人路,什么来钱他便做什么,何况,这粪便行业虽然低贱,不过却能拿住别人,一旦断了运送,肯定会让你三日便待不下去,绝对会巴巴地前来苦苦央求。
全黑,大名叫权赫,乃大内东厂提督王之心的亲戚,不光如此,他的背后几乎站着整个内官系统的大佬,几乎占据了西山煤矿在京城的四成销路,此时的北京,阜成门是专门走煤车的,故此权赫的大本营也设在那里。
而田蠹大号叫田笃,却是当今已经过世、但生下永王的田贵妃的亲戚,由于城池东边的朝阳门是专门走粮车的,故此那里成了田笃的大本营,在那通过大运河费劲千辛万苦的粮食的最后一里路依旧有不少人敢下手,田笃便是其中之一。
除了田贵妃,听说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也在其中有一份子。
这三人,便是当今京城亦黑亦白的三大“巨贾”,京城鱼龙混杂,纯粹白的不好使,纯粹黑的也不好使,也只有像这三人这样的背景才好使,不过此三人却对一人言听计从。
“还有吗?”
欧阳炯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了,在这个时候,这个局面下,那人将这些人招来作甚,城外的可是闯贼的大军,他又不沾边,难道